本以为少女一定会否认,谁知道她只是说:“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是柳璃告诉你的?”
林怀咏其实刚明白对方误以为自己是柳璃派来时,就已经大胆猜测出这少女与楚惟仁提及的,柳家背后的贵人,多半有关。
等到点燃油灯,看清楚少女的面容,他就更加笃定了这个猜测。
因为能够住在柳家后院女眷厢房,又不是柳璃的丫鬟,那便只能是柳家的客人。
联想到柳家突然多出的巡逻守卫,不难猜测,这屋中之人,跟楚惟仁提及的贵人相关。
不知少女嘴里的云叔、问凝,哪个才是贵人本人?
这少女应该是京中显贵之女,她年纪尚小,不会自己一个人出来走动,必定有家中长辈跟随。
而这个长辈便是楚惟仁嘴中的贵人了。
林怀咏当下将柳璃绑架自己母亲的来龙去脉说了。
他记得楚惟仁在林家饭桌上说过的话。
这个贵人只涉及十万两之事,其余皆不会罩着柳家。
少女听完后,脸色微微沉下去。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柳璃说借几个人用用,没想到她居然做出这种事。”
“问凝。”
她话音刚落,窗外人影一闪,房中竟然瞬间出现了一个大活人!
林怀咏看见一个女人单膝跪在地上,侧脸锋利,约莫二十多岁的模样。
他眼睛微微眯起,有些难以置信,这女人的身法太快了!
完全来不及反应,屋子里面就多出了一个人!
这样的身手,他在清河县根本闻所未闻,这就是京中权贵豢养的家丁水平。
这人刚才一直藏在屋外,听见了自己跟少女的全部对话,自己刚才的一举一动,敲门进门,全在这女人的眼皮子底下进行。
林怀咏深知,想找个这样的家丁,光靠银子是买不来的。
如果不是今晚误打误撞走进来,他在这个小小的清河县,是绝对见不到这种水平的家丁。
“问凝,你去将派给柳璃的人叫回来,让他们把抓的人好好送回去。”
“是。”
问凝简短的回答了一声,林怀咏只觉得眼前一晃,油灯前吹了阵风,这女人便消失了。
他看的眼睛眨也不眨。
“那个,你家这家丁还有没有,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个?”
“没有这么厉害的,次一点的也行。”
少女惊讶的看向林怀咏,突然“噗嗤”一声,笑道:“你这话可千万不要让问凝听见,她发起脾气来,样子很可怕。”
“她还会发脾气呢?”林怀咏愕然道:“她身手这么好,发起脾气来,谁能招架的住啊?我可不要这样的家丁,有没有温柔一点,又温顺又忠心耿耿。”
许是太过想笑,少女情绪牵动起咳嗽来。
“你慢点笑,没人跟你抢。”林怀咏神色关切道。
少女苍白无血的双颊因笑意微带薄粉。
她担心牵动咳嗽,所以收拢了嘴角,目光却仍含兴致,“你平日里说话都这么有意思吗?”
林怀咏笑道:“那倒不是,我瞧见你,才说话这么有意思。”
少女一怔,随后板起脸道:“你跟我说话,莫要这么随意。”
林怀咏见她翻脸比翻书还快,正色道:“好。”
少女见他突然严肃起来,正合心意,可是看他前一秒还在眉花眼笑,后一秒突然做出威仪肃然的样子,跟家里那些兄弟姊妹们往日的神情一模一样。心中好笑,柔声道:
“也不用这么认真。”
林怀咏佯装思索了一会儿,“又不要随意,又不要认真,那你是要我一半随意,一半认真?那你现在是想让我认真呢?还是想让我随意呢?还是一句话随意?一句话认真?”
少女知林怀咏在开玩笑,她平生从未听过有人跟她开玩笑,更不用说还恰是年纪相仿的人。
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说话原来这么有意思,你跟其他同龄人也这样说笑过吗?他们也会这样跟你说笑吗?”
林怀咏觉得她说的话很奇怪,点了点头,道:“是啊,你没跟别人说笑过吗?”
他想到对方身怀重病的样子,可能从小体弱多病,少跟人往来,家中长辈又比较严肃,所以没怎么跟人说笑过,于是说道:
“其实我在外面也很少这么说,主要就是跟二狗他们在一块玩的时候,会互相开玩笑,不然老是一板一眼的聊天,多没意思啊。”
“二狗是谁?”
“是我家的家丁,一直跟在我身边。”
少女颔首。
林怀咏见她额上微有薄汗,神情十分疲惫。
没想到她身体这么弱,只是说了一会儿话,情绪波动了一会儿,就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连点头都显得很无力。
林怀咏觉得不适宜再跟她说闲话,抛出了今晚的第二个重量级问题。
“柳家给你们的十万两银子,是我林家给柳家的聘礼,我已经打算休掉柳璃,按照律法,柳家应该把这十万两还给我们,可是县衙的官差来执行时,柳家的人却用你们做挡箭牌,将这件事挡了回去,不打算还这笔聘礼了,你可知道此事?”
少女摇了摇头。
林怀咏注意到,她额上的冷汗更重了,显得比刚才更疲惫。
赫然,刚才那场对话,对她来说,都已经是用劲了全身的力气。
少女的声音变得微弱了许多,幸好是晚上,四下寂静无声,倘若是在白日的街头,只怕要贴着耳朵才能听清楚。
“你明天让县衙的人再来要吧。”
少女说完这句话,已经是有气无力,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林怀咏见她虚弱至极,当下只说了一个“好”字,就离开了房间。
这少女身旁有问凝这样的高手,自是不缺人照顾。
林怀咏不担心她会出事,只要自己一走,对方的人肯定就会出现照顾她。
本来今夜只是想救出母亲,没想到误打误撞结识了这个少女。
“忘了。”
他恍然想起,自己还没有问过这个少女的名字。
林怀咏打消了折回去的想法。
现在天色已经这么晚了,那少女又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还是等明天来要回十万两的时候,再问她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