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劫质

其时，七品县令一月的俸禄是十贯钱。十万两白银，就等于十万贯钱，足够一名七品县令不吃不喝一万天，约等于两百七十三年。

而宋朝士大夫的平均年龄接近六十五岁，按三十五岁上任县令算起，两百七十三年相当于九个县令在职，不吃不喝到死，才能赚到十万两银子。

这仅仅只是林家娶妻的聘礼而已。

林家之巨富，可见一斑。

柳璃居然还敢说只是十万两，不还就不还了。

林怀咏说什么，也要将这笔银子要回来。

按照柳家的身家，这十万两足够让柳家倾家荡产。

林怀咏骑马到林府门前，从马上翻身下来，走进平日里吃饭的桌前，桌上像往常一样摆满了煎鱼、烤鱼、烤羊、烤鸡等不下七十几种菜肴，唯独没有猪肉，因为那是贵者不肯吃的东西，而贫者则不解煮。

林怀咏见林啸和母亲不在，他叫来家丁，那家丁答道：“老爷去铺子里了，夫人去隔壁院子了，小人现在去叫夫人。”

林怀咏点点头，坐在旁边的椅子里，等待母亲来了以后再入席。

这个时间吃的叫“昼食”，林家一天要吃四顿饭，从早、中、下、晚各吃一顿。

在汉朝时，只有皇帝才能一天吃四顿。

晁错《论贵粟疏》中写道：“人情一日不再食则饥”。就是说要保证老百姓每天能吃两顿饭，这样才不会饿肚子。

两顿饭里，上午一顿吃好，下午一顿则吃上午的剩饭。

现在日子好了，百姓能够做到一日两餐、三餐，但余下两餐仍旧是吃上午的剩饭。

而富贵人家，诸如林家，则可以一日四餐，且顿顿吃羊肉。

林怀咏坐在椅中等母亲游玩归来，家丁却回报，说夫人在隔壁院子用膳，让林怀咏不用等她，自己吃吧。

林怀咏这才上桌吃饭。

七十多道菜，肯定是吃不完的，余下的多数分给了下人，林怀咏挑了吃过的几盘，扔给了大黄。

酒足饭饱，正觉困倦，要去房中小憩。

窗外冷冷的日光照射在纸窗上。

林怀咏在屋中已经盖起了棉被。

等秋天一过，就要进入冬天。

那时，光盖着棉被也不够用，只有进入到暖房里，才能温暖。

每年冬天，普通百姓是最难熬的。

他们根本买不起煤炭和木材，也用不起棉被，穿不起棉衣。

只能靠纸衣和纸被来取暖。

林怀咏一场小憩醒来，已经是戌时。

没有人叫他，说明林啸并未归家，按照惯例，多半忙完铺子里的事，不是去酒楼宴饮，就是去寻楚惟仁了。

林怀咏望着窗户外面，半是黑暗的天色，屋中一角已经点燃烛火。

他就这么看着近处的景致，远处的夜色，窝在被窝里，迟迟不起身。

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怀咏皱起眉头，似是埋怨有人惊扰这份静谧。

李二狗人未进房，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不好了！夫人被劫质了！”

林怀咏“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一边穿鞋，一边问道：“夫人好端端在院中，怎么会被劫质？”

“夫人上午用过膳后，接到了一封信，看完信，脸色大变，立刻带着人出门，没说去向，直到刚才，门房接到蒙面人的一封信，说是夫人劫质，这封信只能交给少爷，倘若交错了人，夫人性命不保！”

林怀咏一边接过信，拆信，一边问道：“上午给夫人信的是谁？那蒙面人拦住没有？夫人大约走了多久？”

“上午递信的隔壁院子打扫的李家大嫂，她今天本来告了假，不知为何又来了，那蒙面人会武功，门房没拦住。夫人走了约三个时辰了。”

已经失踪三个时辰，足够出清河县了。

需要搜索的范围大大增加。

按理来说，林氏离开，会留下去处，她为什么面色大变，不声不响的就走了？

林怀咏摊开信，信中包裹着一只耳环，这是母亲经常戴着的耳环，林怀咏见过。

他不再怀疑，看向信上：“见信即刻独身前往万寿山观音庙，半时辰内君不见，林氏与君永绝。”

林怀咏双目一缩。

他将信撕的粉碎。

这字迹歪歪扭扭，明显是以左手写成，且弯扭更不相同，显是非一人所书，留下也无用。

他一边快步出门，一边大声吩咐：“备汗血宝马！你去找李家大嫂，看住她一家不可走动，先不要告诉老爷！”

李二狗这时候慌了神，早已经是六神无主，他拿了绑匪的信，只能交给林怀咏，屋中老爷夫人不在，即便知道少爷是傻子，他也只能先禀告少爷。

此时，突然觉得林怀咏临危不乱，思绪清楚，远不像平常那么糊涂。心中虽然疑惑，但是却根本来不及思索。

只能应声答应，跑出几步后，突然想起可以报官，回头喊道：“少爷，我去找人报官！”

“不可！你让门房不可走漏消息，叫所有人都在家中等候，随时待命！倘若老爷回来，就说我在屋中睡熟了。”

对方既然敢明目张胆送信，又在信中点明是万寿山观音庙独自见面。

那么必定不怕自己报官。

母亲在对方手中，绑匪所需也不过是银子罢了，林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林怀咏担忧的是，对方要的根本不是银子。

他翻身上马，一气呵成，口中“驾”的一声，朝着城外的万寿山直奔而去。

他胯下这批坐骑，乃前几日别人为祝贺他成亲，送来的贺礼。

是一匹汗血宝马。

有价无市。

从林家到万寿山，快马需得两个时辰，信中却只给了半个时辰，全清河县除了这匹新得的汗血宝马，没有任何一匹马，能赶在半时辰到达万寿山。

足见对方把这一切都算进去了。

根本不给林怀咏准备的时间，让他一见到信，就只能什么也不顾，立刻出发。

夜风甚冷，马速又极快，风从脸颊上刮过，如刀割一般。

林怀咏来不及换衣服，身上穿的还是上午接楚家母女时，所穿的袍子，只有单薄的一层。

进万寿山后，温度更低。

林怀咏边打喷嚏，边骑马，喷嚏声和马蹄声，在山中清晰无比，对方要在此处埋伏，早已知晓他的到来。

可是林怀咏知道母亲有危险时，早已经将一切置之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