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心寒

醉春楼才开业不到一个月，生意就红火得很。

如今陈策在建安城也算站稳了脚跟，他觉得是时候接妹妹享福了。

于是，他租了一辆马车，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

马车驶入村口，陈策却愣住了。

这才没多久，村子变化很大。

原本破败的土屋换成了青砖大瓦，最显眼的是村子中央一座二层小楼，正是堂叔家的新宅。

"陈策回来了！"

"这马车真气派啊！"

"是啊，现在的陈家可得罪不起！"

村民们纷纷驻足，指指点点。

陈策没有理会，直接去了堂叔家。

"策子！你可回来了！"

堂婶一见陈策，立刻换上笑脸，"快进屋喝口茶！"

堂叔也连忙迎上来："听说你在城里混得不错？"

陈策扫了一眼堂屋。紫檀木的桌椅，景德镇的瓷器，处处显出富贵气。

看来侯府的照拂当真做的很好。

"我是来接小花的。"他开门见山道。

屋内气氛顿时一滞。

"这...这不太好吧？"堂叔支吾着，"小花在我们这里住得好好的..."

"是啊！"堂婶也道，"我们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再说，侯府每月不是都有补贴吗？"

"哥！"小花从内屋跑出来，扑进陈策怀里。

"收拾东西，跟我走。"陈策摸了摸妹妹的头。

"不行！"堂婶急了，"她是我们养大的，你凭什么说带走就带走？"

"策子啊..."堂叔叹了口气，"有些事，叔叔得跟你说说。"

他让堂婶和小花先下去，才对陈策道："你在外面发达了，叔叔替你高兴。不过...有件事要提醒你。"

"什么事？"

"刘财主...你可不能报复他。"堂叔语重心长，"他这些日子对我们村子多有照顾，修桥补路，救济贫困..."

陈策无比心寒，眼神一冷："所以这些东西，"他指了指屋内的摆设，"都是刘财主送的？"

堂叔神色尴尬："策子，你要理解。刘财主虽然当初...但他也是无奈。他也知道错了，做事和气许多，村里人都敬重他..."

"我明白了。"陈策打断他的话，"你们靠着刘财主发达了，自然要替他说话。"

"策子！"堂叔有些急了，"我是为你好！你在城里混得再好，也不能跟乡里的势力作对啊！"

"我现在是奴籍，早就不是陈家人了。"陈策冷冷道，"至于小花，你们要是敢不放人，就别怪我翻脸！"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

堂叔脸色顿时发白。

他太清楚了，陈策在建安城能混出名堂，背后有侯府做靠山。

若是真惹恼了他...

"策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堂叔转而打起感情牌，"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五百两银子。"陈策直接打断，"就当是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堂叔眼前一亮。

很快，小花收拾好简单的行李。

临走时，堂叔堂婶还想说什么，却被陈策冰冷的眼神逼了回去。

出了村子，陈策突然不想坐马车。

"你们先回去。"他对车夫说，"我要带小花走走。"

官道上，兄妹俩慢慢前行。

"哥，你不开心吗？"小花小声问道。

陈策摇摇头。

他只是觉得心里发冷。

堂叔不惜得罪自己也要维护刘财主，可见这段时间没少得到好处。

而那些所谓的亲情，在利益面前，不过是一个笑话。

"小花，以后就我们兄妹相依为命。"他紧了紧妹妹的手。

夕阳西下，兄妹俩的身影渐渐拉长。

前方是建安城，是新的生活。

但此刻的陈策，心中充满迷茫。

他牵着妹妹慢慢前行。

刚才在老家发生的一切，还在他脑海中回响。

堂叔家那些奢华的陈设，他们对刘财主谄媚的态度，还有那句"为你好"的告诫...

每一幕都像刀子一样刺在陈策心上。

"不过是一点银子和权势，就让他们改变得判若两人。"陈策苦笑。

他忽然想起当初刘财主上门逼债的情景。

那时候的堂叔堂婶，不也是这样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卖身吗？

"哥，你渴了吗？"小花轻声问道。

陈策回过神，看见路边有个破旧的茶档。

"去喝口水吧。"

茶档里，陈策捧着粗瓷碗，却怎么也喝不进去。

虽然他属于鸠占鹊巢，但心里的感受却实打实的。

父母的音容笑貌，在他脑海中浮现。

此仇若是不报，他还能算是人么？

可是堂叔堂婶...

如果父母在天有灵，看到堂叔堂婶的改变，会作何感想？

"呜..."一声啜泣打断了陈策的思绪。

茶档外，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拖着一具用草席裹着的尸体，蹒跚前行。

少年看起来十三四岁，虽然浑身沾满尘土，但眉宇间透着一股倔强。

陈策看着这一幕，心头猛地一颤。

那个场景，何其相似？

父母相继离世，他何尝不是这般无助？

"这是你父亲？"陈策走上前，轻声问道。

少年抬头，眼中泪光未干："是...我要把父亲送回家乡安葬。"

"叫什么名字？"

"杨天。"

陈策看着少年倔强的眼神，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要不要我帮你？"话一出口，陈策自己都愣了一下。

杨天警惕地看着他："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陈策望着远处的山峦，"我也失去过父母。"

就这样，陈策帮杨天在路边的山坡上找了块风水宝地。

看着杨天跪在新坟前痛哭，陈策心中百感交集。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陈策问道。

"让我跟着您吧！"杨天擦干眼泪，重重地磕了个头，"您的恩情，我杨天此生必报！"

陈策看着少年坚毅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什么。

也许老天让他遇到杨天，就是要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上，真情未必要建立在血缘之上。

就像自己和小花，虽然是亲兄妹，但更重要的是那份相依为命的情谊。

"跟着我，可能会很危险。"陈策提醒道。

"我不怕！"杨天坚定地道。

"好。"陈策点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回望来时的官道，陈策心中豁然开朗。

也许这一路的迷茫，就是为了让他明白：与其在虚假的亲情中痛苦，不如去创造真挚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