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策这番话说得极重。
叶靖澜眸光一闪,杀意更甚。
"放肆!"他厉声道,"竟敢在殿下面前......"
太子却笑了:"一个泥腿子,是怎么看出这些的?"
"草民只是,只是......"陈策声音微颤,"这些日子跟在五皇子身边,看到他身边的的武将,明明有胆识谋略,他却偏偏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而后,草民想起先前听闻,五皇子去西北犒劳三军,分明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他却......"
"他却缩手缩脚,毫无作为。"太子接过话头,语气依然平淡,"怎么,你以为这就能说明什么?"
陈策心中一凛。
这是试探。
太子这是要看自己,到底知道多少,猜到多少。
"草民不敢妄加揣测。"他额头紧贴地面,"只是见微知著,略有所感。草民愚钝,若有说错的地方,还请太子殿下赎罪。"
话里的谨慎和恭敬,拿捏到了极致。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个少年,在刀尖上起舞的功夫,倒是不差。
"动不得就不动了,留着他也好。"太子喃喃自语,"免得父皇那边起疑心。"
叶靖澜躬身应是,剑已完全入鞘。
陈策暗暗松了口气。
"起来吧。"太子淡淡道,"茶要凉了。"
陈策这才战战兢兢地起身,双手接过茶盏。
茶香氤氲,他却只觉得满口苦涩。
这一场对谈,步步惊心。
稍有不慎,就是死罪。
好在自己赌对了。
赌对了太子的心思,赌对了朝廷的局势,赌对了......这位未来天子的性情。
但这样的赌注,今后还是少押为妙。
"告诉五弟,"太子忽然开口,"让他继续演他的戏。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
陈策身躯一震:"是。"
走出雅韵茶坊时,陈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回到府中的陈策坐立难安。
见过太子,这一步虽然险之又险,但总算过去了。
然而要想让火铳生意做大,没有合法身份始终是个隐患。
思虑再三,他决定去拜访五皇子。
......
"你说,太子哥哥让我该做什么做什么?你想要我在父皇面前为你引荐?"李瑾听完陈策的话,眉头微蹙。
榻上,他一如既往地显得病恹恹的。
"是。"陈策躬身道,"火铳无论谁的生意,都不稳妥,草民觉得,若能得到皇商身份,不仅可以正大光明地生产火铳,还能为国库增收。"
"增收?"李瑾来了兴趣。
"火铳利润丰厚,若能得到皇商身份,草民愿将三分之一的收入充入国库。"陈策斟酌着说道,"而且草民什么也不求,只需要这个身份。"
李瑾眼中精光一闪。
这个提议,对他来说也有好处。
若能在父皇面前献上这份功劳,说不定能让父皇对自己‘另眼相看’。
毕竟,自己被推出来,与太子打擂台,一味地示弱,怕是有被换掉的风险。
"好。"李瑾点头,"三日后,随我进宫。"
……
三日后,太极殿外。
陈策整理着衣袍,额头已见薄汗。
五皇子走在前面,脚步轻缓,看起来虚弱无力。
但陈策知道,这副病态,不过是他惯常的伪装罢了。
"记住,"李瑾低声道,"父皇最厌烦冗长繁琐的奏报。说话要简洁明了。"
陈策心头一凛:"是。"
......
"宣陈策觐见!"
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回荡。
陈策缓步上前,跪伏于地:"草民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端坐龙椅,未置一词。
"启奏父皇,这便是儿臣举荐的奇才陈策!"
"此人虽年幼,却颇有经营之道,"李瑾指向身旁跪伏的陈策,"他若能得皇商身份,每年可为国库增添三成收入。"
满殿默然。
然而各方重臣,却心思各异。
兵部尚书神色一凝。
三成,确实不少。
然而,火器军械,竟让一个黄口小儿染指?莫非这五皇子,是在打什么主意?
礼部尚书微垂眼帘。就当没听见,他不表态,谁也别想用于理不合这一套说辞。
工部尚书低头抚须,眸光闪动。这个提议,好像显得工部无能了?
户部尚书没多想,看向太子。
……
太子,面色平静如常。
连反对都懒得反对。
这情况,更没人敢表态了。
见无人说话,龙椅之上,传来一声轻哼。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会做火铳的少年?"
皇帝的声音不徐不疾,却自有一股威严。
"是。"李瑾恭声道,"此人虽年幼,却颇有几分本事。若能得父皇恩准......"
"朕听说,"皇帝打断道,"他这火铳,曾加以改良,打造得很是不错?"
陈策心跳骤然加快。
这一句看似随意的问话,却暗含杀机。
火器军械,本是朝廷禁物。
自己这些日子的动作,果然瞒不过陛下的耳目。
这问题,五皇子不想答,将机会给了陈策。
"回陛下,"陈策额头紧贴地面,"草民只是依样画葫芦,不敢说有多少本事。"
皇帝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你就想求皇商身份。"
"你可知道,皇商意味着什么?"
皇帝语气微冷,殿中气氛骤然紧张。
"草民知道,"陈策小心翼翼道,"所以草民愿献上今后所有生意三成利润,充入国库,为朝廷分忧。草民什么也不求,只求这个身份。"
话音刚落,殿中依旧寂静。
都在等太子反应。
然而,半晌。
太子仿佛神游天外。
他不说话,自然让众人更看不懂局势。
"哼。你这个主意,倒是有几分意思。"皇帝的语气缓和了些,"瑾儿,你觉得如何?"
李瑾躬身道:"父皇明鉴,如今国库正需银钱......"
"准了。"
两个字,轻飘飘地落下。
陈策额头触地:"谢陛下隆恩。"
走出太极殿时,陈策只觉双腿发软。
果然,这些上位者,没一个简单的。
幸好国库空虚,正是朝廷的心头大患。
"殿下......"
"无需多言。"李瑾淡淡道。
陈策躬身。
他明白,这看似简单的一场觐见,实则是多方博弈的结果。
今日但凡太子有一点反对,那这事都能吵翻天。
回想方才与皇上的对答,陈策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伴君如伴虎,果真半点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