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换一首

"你说什么？要办展览？"我听到薄颜的想法，有点惊讶。

"对啊。"她翻出一叠画，"你看这些。"

是学生们这段时间的作品。有小雅用左手画的风景，双胞胎的舞蹈系列，还有其他孩子的创作。虽然画得不太成熟，但都挺有意思的。

"每个人都进步很大。"她说，"但是..."

"但是什么？"

"他们还是太拘束了。"薄颜叹口气，"总觉得自己不如别人，画得不够好。"

她拿出张亮最近的画："你看这个。他已经开始画轮椅舞了，构图和动作都很棒。可每次画完都说不好，要撕掉。"

"所以你想办展览？"

"嗯。"她点头，"让他们感受一下，被人欣赏是什么感觉。"

这时小雨推门进来："老师，我把场地都看过了。"

"怎么样？"

"学院的展厅就不错。"小雨说，"位置好，空间大，而且..."

他压低声音："听说下个月有个重要的考察团要来，院长可能会重点介绍咱们这个特教项目。"

薄颜摇摇头："不行，那太正式了。孩子们会更紧张的。"

她想了想："要不...去我们画室吧？"

"画室？"我愣了一下，"装修还没完全弄好呢。"

"没关系，一楼主体不是差不多了吗？"她说，"正好布置得随意一点，让大家都放松。"

小雨眼睛一亮："对啊！而且画室离学校近，方便家长们来看。"

"那行。"我说，"我去跟装修师傅说说，抓紧把一楼收尾。"

"对了。"薄颜突然说，"我还有个想法..."

她说完，我和小雨都惊了。

"这...能行吗？"小雨有点担心。

"为什么不行？"薄颜说，"反正场地够大。"

我看她主意已定，也就不劝了："那我去打听打听，看谁能帮忙。"

第二天上课，薄颜把展览的事告诉学生们。

"真的要办展览吗？"小雅紧张得声音都在抖，"可是...我画得不好..."

"谁说不好了？"薄颜说，"你看这个构图，这个用色，都很有感觉。"

"可是..."张亮也犹豫着，"会有人来看吗？"

"当然会。"薄颜说，"而且不光是看画。"

她停顿一下："咱们还要表演。"

"表演？"大家都懵了。

"对。"薄颜说，"张明和张亮表演轮椅舞，小雅可以弹琴..."

"我不行！"张明下意识往后缩，"我们才学了一个月..."

"已经很棒了。"薄颜说，"我看过你们练习的视频。"

这一个月，兄弟俩确实进步很大。虽然动作还不够熟练，但已经能配合得不错了。

"可是..."小雅低着头，"我右手..."

"所以才要弹琴啊。"薄颜说，"你不是说过，以前学过一点钢琴吗？左手也可以弹的。"

看大家还在犹豫，她继续说："相信我，你们比自己想象的要优秀得多。这次展览，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这一点。"

"那..."戴助听器的男孩举手，"我能读诗吗？"

"当然可以。"薄颜笑了，"咱们这次就办个小型艺术节。画展是主题，但也可以有音乐、舞蹈、诗歌..."

她环顾四周："怎么样？想试试吗？"

教室里安静了一会。然后，张亮举起手："我想试试。"

"我也要试！"小雅也鼓起勇气。

其他人也都跟着点头。

"那好。"薄颜拍拍手，"咱们开始准备吧。"

"不行，这个舞太难了。"张明摇头，"得换一个。"

展览还有两周，大家都在紧张地排练。此时画室一楼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成了临时排练厅。

"没那么难。"张亮说，"你看这个转身，咱们已经练得差不多了。"

"差不多不行，得完全掌握。"张明还是不放心，"万一表演的时候出错..."

"出错也没事啊。"张亮耸耸肩，"反正观众也看不出来。"

"那怎么行！"张明急了，"你知不知道那天多少人来看..."

"够了！"张亮突然提高声音，"你能不能别把我当玻璃做的？"

画室一下子安静了。其他人都停下手里的活，看着这对兄弟。

"我..."张明愣住了。

"我知道你内疚。"张亮说，"可是哥，那是意外。不是你的错。"

张明低下头："可如果那天不是我开车..."

"如果不是你，可能就不只是瘫痪这么简单了。"张亮说，"你忘了？是你及时打方向盘，才没让车子直接撞上隔离带。"

我看薄颜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张亮说，"你已经够好了。辞了工作照顾我，陪我练舞，陪我画画...但是哥，我不需要你24小时守着我。"

他深吸一口气："我需要的是我哥哥，不是保姆。"

张明呆住了。过了好一会，他才说："对不起..."

"别道歉。"张亮说，"咱们跳舞吧。就跳这个，我觉得挺好。"

这时薄颜才走过来："那我说说我的想法？"

兄弟俩看着她。

"这个编排其实很不错。"她说，"但是..."

她指指张明："你太想保护弟弟了，动作都放不开。要的就是那种默契和信任，明白吗？"

张明点点头。

"来，咱们重新来一遍。"薄颜说，"这回你试试放松一点。"

音乐响起，兄弟俩重新开始跳。这一次，张明的动作明显自然多了。

"对，就是这样！"薄颜在旁边说，"相信你弟弟，他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练了一会，张亮突然笑了："哥，你知道吗？"

"嗯？"

"其实发生车祸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恨你。"他说，"我就想着，还好是你在。要是换别人，我可能早就放弃了。"

张明愣了一下，然后眼圈红了。

"好了好了，别煽情了。"张亮说，"咱们接着练吧。"

这回兄弟俩配合得特别默契。轮椅就像是舞蹈的一部分，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这个节目，我觉得可以放在压轴。"薄颜对我说。

我点点头："那小雅那边..."

话没说完，就听见琴房传来一声惊呼。

我们赶紧过去看，发现小雅正抱着右手，脸色发白。

"怎么了？"薄颜问。

"没事..."小雅强撑着笑，"就是...右手有点疼。"

原来她一直在偷偷练习用右手弹琴。虽然医生说她右手不适合做精细动作，但她还是想试试。

"别逞强。"薄颜说，"你的左手弹得就很好。"

"可是..."小雅咬着嘴唇，"我想弹完整的..."

"谁说左手就不完整了？"薄颜说，"你知道有个著名的钢琴家保罗·维根施泰因吗？"

小雅摇摇头。

"他是个左手钢琴家。"薄颜说，"因为右臂受伤，只能用左手演奏。但他创造了很多传奇，很多作曲家专门为他写左手钢琴曲。"

她打开手机找出一段视频："你听，这就是他演奏的。"

优美的琴声响起，很难相信这是单手弹出来的。

"这...真的只用左手吗？"小雅不敢相信。

"是啊。"薄颜说，"所以啊，不要觉得单手就不完整。重要的是你弹出来的感觉。"

小雅若有所思："那...我能换一首曲子吗？"

"当然可以。"薄颜说，"你想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