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天下老子一个样

但凡闹事的人里面有郭小海，夏天就会本能地认为郭小海在欺负人。

于是他加紧蹬了几步提高车速，大叫着朝郭小海一伙儿冲了过去。

郭小海几个人还知道不吃眼前亏，慌忙躲了一下，夏天趁着这个空子喊了一声：上车！

池田鼻血横流，但还知道这声是冲自己喊的，便使上最后一点力气追上夏天的车，双手抓住后座一撑，跳了上去。

郭小海的人一开始还能追上，叫骂着撕扯一阵，可随着夏天的车速越来越快，他们追不上了。

夏天没有带池田去破庙，自己住在破庙里不少人都知道，郭小海肯定也知道。

想了想，快到路口时，他便调转方向，朝老干所蹬去。

哨兵看见夏天带着陌生人，还是个流着鼻血、浑身破烂的陌生人，就给拦在门口。

夏天问展老头在没在家，哨兵就告诉他仨老头早出门了。

不用猜，仨老头一块儿出门，铁定是去了自己的破庙。

夏天便让池田先下来，两人也不进去，不管怎么样，郭小海他们肯定猜不到自己来了这里，就算他们能猜到，有哨兵在这儿，谅他们也不敢造次。

“怎么样啦？用不用去医院？”夏天问传达室要了点草纸，给池田堵住鼻孔。

池田摇了摇头，接过草纸先是擦掉鼻血，然后捏了个坨，往鼻孔里塞了进去，“妈的，小海瘪子真他妈不是人，有种单挑试试，老子一只手就干死他！”

夏天仔细打量了池田一遍，发现除了挨打这副样子之外，这小子头发长了不少，脸上也憔悴得不像样子。

把前后关联事件一想，夏天就猜到池田多半是最近才被放出来。

“你干啥啦？怎么惹上他们了？”

整理完脸，池田又开始整理被薅乱的头发和被扯坏的衣服，“甭提了，我就是倒霉催的，跟谁不好，他妈的非跟小海瘪子！”

夏天莫名其妙，忽然走来一个人，看见夏天打了声招呼，夏天抬眼看过去，被吓了一跳。

挺久没来老干所，夏天都快忘了高慧有那么一张脸，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刚好，高慧，帮忙打个招呼，让我俩进去躲躲。”

高慧冲池田看了看，便点点头，“跟我来吧。”

说罢，便领着两人进了院子，然后去了她办公室。

大致跟高慧说明了情况，高慧就指着办公室里的凳子说道：“那你俩就在这儿躲会儿吧，主任下午开会，今天不会来了。”

跟着又给两人倒了茶，说自己还有点事儿，就把两人单独留在了办公室。

“谁啊？”高慧前脚刚走，池田后脚就满是鄙夷地问起来。

“一个熟人，你就别问她啦，到底怎么回事呀？”夏天不耐烦了，

“哎！”池田叹了口气，“还不是下广州那事儿给闹的！那会儿不是去广州倒腾买卖火吗，我就想别人能干那我也能干。可是真被你说着了，那个时候迟啦！到了广州我才发现自己两眼一抹黑，货没弄到啥，还被人当贼给放着。”

“后来我才知道，前几波去的人都搞起自己的小团伙，互相都防着，不光自己防着，还出钱让广州那边的人帮忙防着，像我这种初来乍到的，就得拜门头，找人带。”

说到这里，池田露出一张哭丧脸，“他妈的也不知道当时是哪根筋儿搭错了，我寻思着其他人我不认识，就认识个小海瘪子，这不就找上他了吗？”

夏天这才反应过来，南下潮开始，郭小海没道理不参与其中，而且他后面发家挣大钱，搞不好第一桶金就是从这里面来的。

“小海瘪子再混，也不会平白无故打你吧，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事儿啦？”从池田拜门口到这伙人出事还有段日子，这个时候郭小海才动手打他，那肯定就是还有后话。

“你听我说完嘛~哎呦~”刚张嘴，肚子里一阵抽搐，池田捂着肚子谄笑道：“夏天，我还没吃饭呢，能不能先给弄点儿吃的？”

“不是吧，你爸不是物资局的吗，就算你没挣着钱，也饿不到你吧！”

“别提了！”池田一挥手，“我爸知道我从居委会辞了职，就差赶我出家门儿了。这回还进了局子，你说我还能有好脸子看？”

夏天一想，还真是，天下老子一个样，当初自己就跟池田这会儿差不多。

老干所没食堂，仨老头也不在家，在这儿吃肯定是不成了，夏天寻思郭小海应该不敢在国营食堂闹事，就让池田跟自己走。

找到高慧告了别，夏天便带着池田去到他经常去的国营饭店，那儿离居委会近，实在不行还可以往居委会跑。

夏天刚在连杆厂吃过，就给点了两个菜，要了四两米饭。

菜还没上，池田光看着白米饭就喉头涌动，“哎，夏天，知道吗，广州买衣服现在都不要票了，吃饭好些地方也不要。”尽管挨了揍，也不妨碍他得意地炫耀自己的见闻。

夏天算了算，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国家要活跃经济，这些落后的时代产物必定会一点一点淘汰掉，除了票证之外，最为掣肘的就是介绍制度。

“行了，你还是往下说吧，到底怎么着小海瘪子啦？”

菜还在锅里，池田先往嘴里赶了两筷子米饭，“一开始还挺好的，小海瘪子虽然也防着我，但好歹给了门路，我多少能挣点儿。哥们儿这脑子，你是知道的，多跑几趟我肯定就用不着他了~~”

“所以你把他给踹啦？”夏天惊问，要是这样的话，虽然还算不地道，但至少证明池田有点儿本事。

哪儿知道池田的脸又垮了下来，“哪儿有哇，还没到这一步呢！我还想着多跑两趟就踹了他，就这两趟，也不知道谁给报了信儿，就给公安逮了~~”

“那你是在局子里跟郭小海闹起来啦？”

“不是！”池田怨愤起来，“这回抓的人很多，郭小海也进去了，在里面大家伙儿都在猜是谁报的信儿，要不然怎么会刚下火车就连人带货一起给撸了。那个时候，他还没盯上我。这不前些天都给放出来了么，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妈的小海瘪子就找上我了，非说报信的人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