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撑门面

夏天一笑，我进连杆厂还用接待人？

“我不进厂，就是来找你的，不记得我啦？我夏天啊！”

程志摸着脑袋想了想，终于从脑海里翻出这么个人，顿时，他放松下来，身子也不笔挺了，双手撑在桌子上，“我记起来了，火车上。”

“哥们儿，对不住啊，说了要去看你，忙活忘了。今天要不是路过天门街，我还想不起来。”

“没事儿，你还记得我我就够感谢的了。”

“哎，你快换班儿了吧，走，去食堂吃饭，我请你。”说着，夏天就要往里走。

程志见状懵了，他不明白夏天是怎么知道自己要换班，而且换班后就能去吃饭的。

还有，这可是他们厂食堂，夏天要去食堂吃饭，还请自己，他凭啥！

程志是个才当了两年兵的军人，不会掩饰自己，夏天从他的脸上就看出他在想什么了。

“别想啦，我爸就是连杆厂的，这里面我从小玩儿到大，比你们厂长还熟。”

程志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还去我们食堂请我吃饭呢！”

正像夏天说的，两人还对着话，就走来一个人，把程志给换了下来。

“诶？怎么你们老范头跟老余头都换啦？”夏天看着换班的人问道，连杆厂别的不说，四个门卫他清清楚楚，老范头和老余头白班儿，大谢和廖瘸子晚班儿，就算大谢跟廖瘸子都走了，也不可能让老范头和老余头去看晚班儿。

程志努努嘴，“他是老余外甥，也是前线退下来的，挨了一枪，把肾打坏了一个，老余是主动退下来给他腾位子的。”

夏天连连点头，刚好换班那人看了自己一眼，他赶忙投过去一个笑容。

程志一条腿走得比较慢，夏天也不着急，边走边跟他说些连杆厂的趣事。

经过锻工车间的时候，他领着程志走了进去。

刚进门，一股热浪就扑面而来。

大多时候，夏天都不喜欢他爸的车间，也就是最冷的那两三个月，这儿才算人间天堂。

快下班的时候工人们都不会干活，他们上班之后和下班之前都会有一二十分钟聊天抽烟的时间，个别的甚至超过三十分钟。

而且雷大国不但不说他们，反而跟他们一样，甚至大领导看见了也只是说两句，之后工人们该怎样还是怎样。

不光是锻工车间，其他车间都差不多。

所以夏天进车间的时候他爸和其他工友都在雷大国办公室打屁聊天，每一个人在工位上。

“爸！”夏天挤在门口喊了一声，顿时，所有人都朝他望过来。

雷大国朝他招了招手，“这不是夏天儿吗，来来来，我听你爸说，你嫌咱们车间不好，还不愿意来？”雷大国喜欢开玩笑，不光是夏天，很多职工子女都喜欢跟他玩儿闹。

“主任，我找我爸拿几张饭票。”

“那可不行，你嫌我们单位不好，怎么能吃我们食堂的饭菜呢！”雷大国故作正经样。

夏纯良一句话不说，掏出一份饭菜票给夏天。

“不够，我请人吃饭呢。”

夏纯良一愣，“请谁呀？”

雷大国却笑出了声，“夏天儿，你没搞错吧，请人吃饭来我们食堂？”

“主任，这你就不懂了吧，请客请的是情义，又不看饭菜好不好。再说我觉得咱们食堂饭菜挺好的。”说完又看向他爸，“就是你们新来的门卫，我送夏月去省城时碰见的，没想到这么巧，分你们这儿来了。”

雷大国“噢”了一声，“我知道，就那当兵的，老余外甥。”

夏天马上纠正，“不是，另外一个。”

夏纯良又掏出一份饭菜票，夏天接着就走，边走边喊：“主任，回头来看你，人家等着呢！”

雷大国一挥手，让夏天走了，转头冲夏纯良笑道：“小子仗义，还知道帮别人撑门面。”

夏纯良冷哼一声，“仗义个屁！拿老子的票请客，撑个屁的门面。”

雷大国却意味深长地看着夏天消失的门口道：“别小看这顿饭，他来食堂请客是有道理的，不信待会儿你看着吧。”

没一会儿，到了吃饭时间，夏纯良一帮人端着饭盒陆陆续续到了食堂。

一进门，就看见夏天和程志面对面坐着，几乎每看见一个人他就起身打招呼，还朝程志指指点点，说这是他的哥们儿。

夏纯良没有去打扰他们，打完饭就跟雷大国几个人在离夏天不远处坐下。

雷大国扭头冲那边看了一眼，随后笑道：“看见了吧，夏天这是告诉厂里的人那当兵的是他的人，这就是在告诉别人要是找那当兵的麻烦就是找他的麻烦。”

夏纯良不以为意，“他以为他是谁啊，又不是厂里的人，他能撑多大的门面？”

“诶！别小看这帮职工子弟，从小到大在厂里玩儿，都精着呢！我问你，你每回来了新徒弟，是不是也得挨个儿介绍一遍？”

夏纯良仔细一想，还真是，而且不光是自己的徒弟，就是自己刚来厂里那会儿，师父不也是带着先认一圈人吗？

看着夏纯良不说话，雷大国笑得更欢了，“所以啊，夏天这是跟你学的。啧啧，小小年纪，萍水相逢，能有这心思，不简单！”

雷大国算是说对了，夏天请程志吃饭，就是这个意思。

连杆厂不比别的单位，资历老、资格硬，就是城关镇的水泥厂都没法儿跟连杆厂比，属于妥妥的国营单位。

里面的工人就别说了，一个个的调子天高，要不然他爸为什么那么想让夏天顶替他进去。

这种高逼格的单位看不起新来员工的现象尤其严重，而且越是靠各种关系进来的人越受鄙视。

虽然程志是负伤退下来的军人，但是夏天知道连杆厂也有像郭小海那样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所以在知道程志来了连杆厂后，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带他来认认人。

就像雷大国所说的，他们这帮职工子女，其实也有点像当下京城的大院子弟一样，有他们自己的小江湖，有人在厂里面打个招呼，那情况是截然不同的。

大概了解了一下，程志的确是住厂里宿舍，夏天便把自己地址给了他，说他放假要是不想回家，可以去找自己。

吃完饭夏天就走了，程志得休息到晚饭时间，然后接班一直到晚上八点。

快到清泉路的时候，他忽然看见有人打架，或者说得详细一点，他看见一帮人正在打一个人。

本来夏天是不想看热闹的，打算骑过去就走。

哪儿知道等骑近了一看，打架的双方他都认识——打人的是郭小海一伙儿，挨打的是池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