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破釜沉舟

国庆节，夏天去了省城。

就像树林子一样，出头的树木总是会沐浴到第一缕阳光，省城作为省会，也是反映社会变化最积极的城市。

仅仅两个月的时间，夏天就发现省城变了许多。

不仅是城市中的色彩、年轻人的打扮，更是城里的氛围，就好像夏月的校园一样，花样百出却鲜嫩活泼。

自从被夏天打了那一巴掌，夏月面对夏天的时候老实多了。

可夏月还是那个夏月，并没有因此变得多懂事。

仅是第一眼，从她的穿着和烫卷了的头发来看，夏天就知道，学校的那点补贴估计被她花得差不多了。

不过夏天没有过多计较，当初给她钱不就是让她过得好吗，只要不是太过分，该花就得花。

夏天让夏月带自己在校园里转了一圈，又接触了一些她的同学，通过旁敲侧击，确定郭小海没有来过之后，夏天才稍微放点心。

从学校离开的时候，夏天叮嘱夏月，“没钱就跟哥说，不过学习不能放松，哥把丑话说在前面，成绩不好我可是要扣钱的。”

夏月满脸不高兴，可又不敢顶嘴，嘟嘟囔囔“嗯”了一声。

光惩罚没鼓励不符合激励精神，夏天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能在班级前十，我每月多给你十块，前三就多二十，拿第一的话，哥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任何愿望都可以。这算公平吧。”

“说话算话！”夏月这才露出笑脸。

这个时候的国庆节还没有出现人挤人的情况，少数有能力旅游的人都会去那些热门城市，目前的省会还没有成为热点。

这一次夏天是带着目的来的，他在省城逗留了两天，跑了一些大的供销点，把各种紧俏的生活物资的价格记了一下。

夏天的目的很简单，卖点不需要票证的生活必需品和小副食品，一个月能落袋几十块钱就足够，没必要大老远跑南方进那些服装啥的。

他盘算了一下，小卖部加上茶水摊，除开徐二妮的工资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成本，能让自己一个月挣个一百左右就完全够了。

一个月一百，已经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就算家里其他人没有收入，自己也能够养活一大家子。

而且一百块也不算太难，只要自己能把握住风向，很容易就能做到。

抄抄写写记了上百种商品价格，夏天便回到香南市。

陈松找来了破庙，带着猪头肉花生米，还装模作样带了瓶香河大曲。

夏天极少喝白酒，啤酒也控制着量，没办法，不控制量也不行，这个年代，喝酒绝对是个大消耗。

“明天才是周末吧，你怎么今天就来啦？”

现在的破庙是桌椅板凳应有尽有，要不是离得有点儿远，夏天估计展老头他们会把沙发都搬来。

陈松把油纸包摊开，夏天这儿没有酒杯，就拿了两个碗。

“今天我大姨生日，所以回家了，闲在家里也没事儿，就找你喝两杯。”

“哎哟，还喝两杯，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啦？”陈松跟夏天差不多，也就是插队那会儿学着别人喝过两口包谷烧，论酒量连夏天都比不过。

“夏天儿啊，得亏你没进机关，你是不知道，一个月起码得喝五六顿酒，还不能玩儿假的。”

夏天清楚，机关单位各种应酬，越是经济条件好的地方这种现象越严重。

“先别忙着喝，”陈松给每个碗里倒了一小碗酒，刚想端起来，夏月就伸手拦住，“我上次让你问的事儿，你问出什么来没？”

陈松打开夏天的手，把酒碗端起来喝了一小口。

“嘶~~呵~~”也不知道他是跟别人学的，还是喝酒就这个样，一张脸皱成个老苦瓜。

“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儿来的老酒鬼呢。说吧，什么情况？”

陈松捏了片猪头肉扔嘴里，“跟你说的差不多，上面有消息，还在讨论，目前反对的还是占绝大多数。”

夏天得到准信，心里就有了底，这才把酒碗端起来，抿了一小口，“嗯，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只要还没推行，你就有立功的机会。”

“夏天，那么多人反对呢，你真觉得行？别到时候功没立到，我还让你坑一把。”

夏天伸手就是一巴掌，拍在陈松肩膀上，“我他娘的什么时候坑过你？哪回不是你他娘的坑我？”

陈松笑了，家里管教严厉，他爸他妈动不动就混合双人打，从小到大为了躲开这种多人运动，他让夏天背了不少黑锅。

“行行行，是我坑你，行了吧！那你倒是说说，我该怎么立这个功嘛。”

这回在破庙里，离自己最近的就是河里的菩萨像，所以夏天不用陈松附耳过来。

“破釜沉舟听说过吧，这事儿想办成，你就得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你要把别人不敢担的责任担起来，到时候事情办成，那你不就成城关镇的大功臣了？”

“可要是没办成呢？”

夏天很无奈可也没法儿说，他知道这件事情能办成是因为他知道这段时间的政策走向，普通人，尤其是陈松这种不求上进的普通人哪里会看得那么远，上一世的自己不也跟陈松一样，一开始完全不相信，到后来就只能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追。

“陈松，咱俩都插过队，农村什么样咱俩都清楚，咱们不说别的，就说你，如果你现在有一大笔钱可以去帮帮乡亲们，你打算从哪里下手。”

这个问题太简单，要说插队让陈松最难忘的，那肯定是饿肚子的时候，而且饿肚子还不算，还得上工，要是工分没挣足，来年还得饿肚子。

“那肯定是先买几大车粮食呀！”陈松想都没想就答道，不光是粮食，还得买猪肉、整扇整扇的猪肉！

夏天闻言一拍双手，“就是嘛！”这小子还有救，“你说你都能想到，中央能想不到？咱们的农民太苦了，改革开放，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粮食问题，所以这件事必须得办成。”

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又补充道：“当然啦，这就是我的一个建议，你要实在不想干也没事儿。”

陈松是没什么追求，可他终归还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就会向往好的生活、发财、升官。

“行！不就是破釜沉舟么，我就破给你看。”说完，端起酒碗，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