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酒

姑娘闻言顿时愣了，一般来说都是揽活儿的问招工的什么待遇，觉得行就干，不行就等下家，像夏天这样问揽活儿的要什么待遇的，她还是头一回遇到。

“包顿中午饭，一天一块钱。”姑娘脆生生说道。

姑娘虽然说得痛快，但她的眼神很恍惚，夏天看得出来，她是在试探自己。

“你住哪儿？”夏天接着问。

“就城东头，城关镇贾家村，走路半个钟头就能到。”姑娘很积极，生怕把距离说远了，城里招临时工很看重这一点，远了的话怕耽误时间，还怕要提供住宿。

“以前都干过啥活儿呀？”

这回，姑娘答得没那么痛快了，“我~~我~~我这是头回进城揽活儿，不过在家我啥活儿都能干，和泥、做饭、洗衣~~”

夏天略一思忖，便将姑娘叫到一旁，“我这儿有个活儿，轻松，也不用干一整天，但是我只能给你开五毛钱，包午饭，你愿意干的话明天就可以来。”

姑娘低着脑袋想了想，问道：“干多久？”

夏天一笑，“干得好的话，天天都有得干，而且工钱还能涨。”

“还能涨工钱？啥活儿啊？”

“摆摊儿，卖大碗茶。”

一听这话，姑娘原本打起来的兴致立马跌了回去，“卖大碗茶呀，那能挣多少钱？”

“你甭管挣多少钱，总之我每天给你开5毛。上午10点你到我那儿，下午三四点就能收摊儿，下雨天不用来，你看行不行，不行我找别人。”

开出这样的价格，夏天心里也没底，一天5毛钱，一个月干满也就十五块，换了是自己肯定不会干。

不过夏天低估了农村的劳动力过剩情况，地就是那些地，人口却越来越多，刨出来的那点食儿根本不够分，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挤到城里来揽工。

夏天看着姑娘半天没应声，就以为她不想干，于是打算回去。

哪儿知道他刚挪开脚步，姑娘就叫住了他，“哎，你等等！”

夏天回过头，姑娘咬咬牙道：“那工钱得一天一结。”

夏天点点头，“没问题。”

说罢，夏天就告诉姑娘来了该怎么怎么走，因为姑娘就是附近农村的，时不时也进趟城，所以夏天一说她就明白。

两人约好，明天就在摆摊地点汇合。

说实话，请人打工只是夏天一时头热的结果，他现在刚刚挣钱，现在又要分一半儿出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步走没走错。

不过夏天也有初步的打算，有人替他出摊了，他可以琢磨琢磨增加“产品”的事儿。

今年是1978年，很多重要决策将会在这一年展开，只要自己把握住机会，养活几个人绝对没问题。

从城东坐车回来，夏天便去了展老头家。

进门之后，他看见屋子里面除了展老头儿之外，还多了俩老头。

展老头见着夏天，忙招呼他进屋，跟他介绍这是以前啥领导，那是哪支部队啥首长。

介绍完俩老头，展老头又指着夏天对他们说这就是我说的那小子，介绍完之后就是一通猛夸，说夏天如何如何顶着压力响应政府的号召去摆摊、又如何如何见义勇为打走流氓跑二十里路背着他上医院。

夸到最后，连夏天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好在桂嫂及时做完了饭，才把老爷子给打断。

照例，饭菜上桌桂嫂就自顾自离开，剩下三个老头儿和夏天。

哪儿知道桂嫂刚走，三个老头同时安静下来，屏气凝神注意着外边儿的动静。

等桂嫂的脚步声消失，展老头立马起身，挪开一个柜子，从角落里拿出一个酒瓶子。

其他俩老头看见酒瓶就跟后世的年轻人看见漂亮女孩儿一样，眼珠子紧紧盯着不放。

随后展老头又拿来四个茶杯，把瓶盖拧开。

那老首长搓着双手，哈喇子都快滴下来了，“哎呀，半个月没沾，想死我了都。”

展老头一边倒酒一边对老首长说：“下回该你了啊，酒票弄到手了没。”

老首长很惭愧，摇摇头说：“我那儿媳妇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比桂嫂精明多了，哪有那么容易。”

三个老头，聊起来那话可就多了，从解放前聊到解放后，从运动前聊到运动后。

好在夏天上一世也当过老头，跟他们聊起来挺轻松。

一边吃着聊着一边喝着酒，没多大一会儿一杯就喝完啦，老首长不过瘾，伸手要拿酒瓶，被展老头一把给抓住。

“咱们可是有言在先，一次一杯，不能多。”

老首长不干，“哎呀，你那也没剩多少了，喝完再去买嘛！”

展老头意见坚决，“那也不行，喝多了被你儿媳妇儿闻出来咋办？再说你酒票还没弄到呢，这顿喝完下顿咋办？”

说罢，展老头便将酒瓶重新藏回柜子后面。

老首长满脸尽是舍不得，忽然想到什么，看向夏天道：“你能买酒啊！你买的话肯定发现不了。”

夏天一愣，看向展老头儿。

老头儿听了老首长的话，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夏天，乐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夏天，以后你给我们买酒！”

紧跟着，另外那老领导解释起来：“我们仨都是早死老婆的，儿女都看管得紧，不让喝酒。不过老展头儿子不经常在家，所以我们只能悄悄来老展头家喝酒。以前呢，我们还能偷偷买，后来被发现了，我们几个孩子就跟供销社的人打了招呼，不许他们卖我们酒。刚好，你是个生人，你悄悄买酒带过来，谁都发现不了！”

其实刚开始夏天就猜到了个大概，不过他没想到几个老头儿这么狡猾。

另外，他们儿女不让他们喝酒肯定是有原因的，比如展老头儿就有心脏病，那肯定不能喝酒。

“大爷们，我的亲大爷，你们这是想让我背叛群众呀。你们亲生儿女都不让你们喝酒，我能惯着你们吗？早知道这样，这杯我都不该让你们喝！”

那老首长倒还干脆，一挥手道：“行啦，就知道你靠不住。老展，咱不靠他，自己买，大不了多跑几里地呗！”

展老头连连点头，还直说夏天没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