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木匠街

夏天在接水的地方摆了大桶，接了一天水，这回水桶满满的。

大概是前些天下了雨的缘故，夏天发现这股水变大了一些，往常要两三个小时才能接满一桶水，现在一个多小时就能接满。

放下水桶，夏天先是接了一桶提回屋里，然后把大桶挪开，用小桶继续接水。

“其实也没那么多为什么，就是一个简单加减法，我把我爸替下来，家里还是拿三份工资，而且我爸那份儿还变少了。可是如果我摆摊儿，家里就变成四份工资，不仅没减少，还多我一份儿，你说哪个划算？”

说着话，夏天换上新的煤球，给烧水壶加满水，然后把风门完全给打开。

“可是我听我爸说，你说过政策会放开之类的话，还说以后遍地都是摆摊儿的，难不成你还知道政策怎么变化？”展鹏程又问。

“这不是明摆的么！你看看现在的居委会，都是等着工作的人，我摆摊儿的那条路，光茶水摊就有三个，这要放在以前，一条街上有两个摆摊儿的都是稀奇事儿。要我说啊，政策必须要放开，要不然这么多人，哪儿来那么多工作给他们。”

展鹏程来了兴趣，“那你说，政策得放开到什么样子才适合呢？”

“呵呵，这就是你们当领导考虑的事儿了，我哪儿会知道。不过我知道一点，政策的放开必须要伴随全民教育的提升，要不然就会乱了套，到时候收拾残局都够你们喝上一壶的。”

“嚯，你想得可够远的，教育问题你都考虑到啦？”

夏天没好气道：“远吗？不远吧！要是昨天那伙儿痞子有教养，你爸不就不用进医院啦？！”

展鹏程先是一愣，紧跟着就张大了嘴，冲着夏天直比大拇指，“你脑子转得挺快的，我都有点儿跟不上。哎，你再跟我说说你这茶水摊吧，你打算怎么干？”

夏天感觉得到，展鹏程问这些话有种“微服私访”的感觉，他似乎是想从自己身上了解一个普通人对政策的变化是怎样的反应。

展鹏程也挺耐心，一边跟夏天聊天，一边帮夏天干这干那，愣是聊到夏天把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完了才罢休。

临走的时候，展鹏程还饶有兴致地跟夏天握手，说：“夏天，跟你聊天很愉快，难怪我爸这么喜欢你。嗯，这几天我会陪着我爸，你要有空的话就去看看他，到时候咱们再聊聊。”

夏天点点头，把展鹏程送到大路上，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回庙里休息。

......

眨眼间，过去了一个月，一个月下来，夏天手里面多了二十多块钱，刨去成本，净赚七块多。

加上原来剩下的钱，还有展鹏程给的三十块，他手上一共还剩五十三块多。

不过这一个月也消耗了不少东西，煤球已经见底，只剩不到一个礼拜的量，茶叶也用完啦，还有那破板车，夏天又拉东西又当床铺，眼看就要散架了。

夏天原打算挣够钱之后再好好弄个专门摆摊的板车，既然现在有了足够的钱，夏天就打算把这个计划提前。

这天收摊之后，他先是奔供销社买了两斤茶叶。

其实茶叶这个东西也是紧缺物资，必须凭茶叶票买。

不过这是在城里，只要有钱，什么票都能买到，所以也不算什么事儿。

买完茶叶，夏天拉着板车来到居委会。

当初跟居委会签协议，说好了租子月底给，另外还有居委会给弄的煤票，也是佘下来的。

现在有钱了，夏天便打算把账给结掉。

此时居委会还没下班儿，但大家都开始准备下班，几乎所有办公室都聊得很热闹。

夏天找到刘常秀办公室，直接说自己是来付租子的。

屋子里的人一听立马安静下来，齐齐看向夏天。

“哟呵，夏天儿，看样子你挣得不少哇。我在这儿干这么久，还是头回见到主动来给钱的。”

“大妈，甭管我挣多挣少，当初咱们怎么约定的我就得怎么兑付，这叫君子之交。哦，要是说好了我还让您追着我屁股后头要钱，那我以后再有啥事找您帮忙，你还愿意搭理我吗！”

刘常秀连连点头，指着夏天冲办公室其他人笑道：“看见没，我就说这小子有出息吧！懂道理、通人情！夏天儿，冲你今天这句话，以后只要大妈能帮得上的，你尽管来找我。”

夏天大笑，把准备好的钱掏出来放在桌子上，“那咱们就一言为定！这钱您收着，我就不耽误您下班啦。”

从居委会出来，夏天没有急着回破庙，而是去了西关大街西头的木匠街。

木匠街是人们口头上的叫法儿，因为这短短两百来米的街上，有七八家木匠铺。

插队那会儿，夏天学过不少手艺，杀猪、编篾、木工等等。

不过木工不比编篾，编篾只要有竹子，一把柴刀就能做大部分的东西，但是木工没有专门的工具可不行。

来到木匠街，夏天把自己的想法儿挨个儿跟师傅们说了说，比较了一下价钱。

最后，连工带料四块钱谈下来，对方让夏天一个礼拜后来拿货。

回到庙里，夏天换好煤球烧上水，便扛着锄头四周围查看起来。

煤球眼看就要用完了，他得尽快把那堆散煤做成煤球，散煤做成煤球需要土，而且一般的土还不行。

找了一圈，他发现破庙西头坡上的土还不错，挺松散、还没啥杂质。

做煤不是一天两天能干完的活儿，估摸着茶烧开了，夏天便将挖出来的土挑回来。

一天挖一点儿，两三天就能挖够。

接着摆了两天摊，这天他照常出摊，刚来到三台路，就看见展老头儿拄着个拐杖望着自己。

夏天见状赶紧拉着板车跑过去，还没等他开口呢，展老头儿就骂上了，“你小子没义气呀，这么多天都不去看看我？亏我还天天念叨你！”

夏天停好车，笑道：“我不是怕耽搁你们父子俩联络感情吗，你说展秘书好不容易抽空回来看看你，我一个外人插在里面，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