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凡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刘静是谁？他可是内廷司的大总管，在整个宦官的体系之中，充当着前五名的角色。
这前五名除了最为重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和秉笔太监之外，那么就剩下内廷司大总管和敬事房总管了。
无论怎么算，他都是皇帝陛下面前的那四个权力最大的太监之一。
“刘公公，京都里有人想要您死在外边，至于这个人是谁，我一个小小的知县，又如何能知道呢？”
秦凡循循善诱，引导着刘静的思维。
刘静顿时一愣，随即一张白净无须的面皮上，立马浮现出一抹阴狠的笑容来。
“咱家身为内廷司大总管，此番被陛下委以重任，那么想借着法骨一事，想让咱家永远死在外边的人，”
看着这一地殷红的血迹，四个死士中已被干掉的三个和一个活口。
刘静哪里还敢嚣张？
在他问起究竟是谁有这么大胆子的时候，秦凡略微顿了顿，目光却是微微看向了徐珩。
徐珩知道，这件事瞒不住……
“启禀公公，这件事，这件事其实是……”
他毕竟是徐家之人，要他如何才能将自己的老父亲给供出来？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是谁！小徐先生，你就是知情人之一吧？”
刘静虽然平素里挥霍无度，嚣张跋扈，可是他在这宫禁之中能混到如今内廷司大总管的位置。
就说明他必然也是一个聪明人。
一眼就看出了风尘仆仆，出汗如浆的徐珩，他必定是整个事件的知情者之一。
否则，这件事若是未经过了他的口说出来，只怕今天晚上在这里的所有人，左右都逃不过那些死士的追杀。
“是，我，我是知情人，主使之人正是在下的父亲……徐晋！”
刘静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禁一愣。
徐晋？立马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刘静的公鸭嗓响彻整个院落之中。
“你说的是黄门侍郎，大理寺丞，都察院左都御史，被封柳国公的徐晋？
徐珩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是啊，今天自己这一招供，只怕他日，整个徐家都会永无宁日。
甚至连自己大好的前途，也许都会悄然戛然而止，受到影响。
刘静的面色几经多变，阴晴不定。
过了好半晌的时间，只听见刘静忽然发出了一声笑声来。
“好家伙，小徐先生，你现如今才是一个司的文书主簿，区区的六品官。”
徐珩不禁小声的纠正道：“本朝虽按旧制，司主簿文书为正六品，可按照实际上的品级，我是从六品。”
嘶！
实际上只比秦凡这个知县高了仅仅半级！
刘静玩味的看着他：“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把这消息提前通报给我，救了咱家的一条命呢？”
“你若是不救咱家，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就连陛下他老人家追究起来，只怕你父亲也有千百种办法含混过去。”
“难道就不怕影响了你的前途不成？”徐珩紧紧地攥着拳头咬着牙。
前程，多少人都想要，多少人都想自己的前途一帆风顺，绝无什么阻力和掣肘。
然而要拿整个太平县的老百姓换自己的前程无忧，他徐珩做不到。
“公公，太平县的一城百姓的性命比我的前途重要……”
“就算徐家，徐家真的从此轰然倒塌，那我可否用救了公公性命的这一点小贡献，换取我徐家之人的一条生路？”
一旦上边追查下来，这几百年的春芝堂徐家，怕是要从今往后彻底消失。
而且这件事也不可能隐匿不报，刘静能走到今天的位置，只信奉着一条。
说实话！
只有在皇帝陛下的面前只说实话，不加任何客观的自主判断和分析，事情究竟该怎么裁决，那是皇帝陛下的事情。
他只有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这才是做奴才的本分。
“哼，这件事将来是陛下圣裁，咱家也只是将所有的内情一五一十的禀报给陛下而已。至于陛下怎么判断和裁决，那是陛下圣心独断，咱家可不敢跟你打包票！”
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就证明刘静这个人，虽然嚣张跋扈且有些贪婪。
可至少在做奴才这一领域内，他算是做到了顶级。
能不添油加醋，大肆在皇帝的面前给这些人安插上各种罪名，已是刘静的仁慈了！
“谢过刘公公！”
说着，徐珩郑重其事的跪下，磕了个头。
刘静看到这一幕，眼神中既有惊讶，也有欣赏之意。
着实想不到，眼前这位小徐先生，竟对他这个阉人下跪磕头，感谢他在皇帝的面前不添油加醋，只说实话？全然没有酸腐文人的那种自傲气息。
“你的功劳是功劳，徐家的罪孽是罪孽，这二者能否混为一谈，陛下是如何判断的，咱家帮不了你，不过……”
“咱家倒是可以帮你另一个忙。”
另一个忙？徐珩一下子傻了眼。
刘静看徐珩一脸懵懂的模样，目光不禁转到了秦凡的身上。“秦大人，你身为一县之主，可曾熟知大奉律法？”
秦凡何等聪明，立马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联，微微一笑道：“刘公公所指的是本朝官制之中有这么一条：凡五品官员及以上，家中老人若犯科而罪不至死者，可保双亲中的一人，免罪之条吧？”
“咯噔！”
徐珩的身子登时激动的抖了起来。
不错，不错！本朝律法之中的确有这么一条。
但，那是五品以上的士大夫们独享的。
甚至在到达一二品这一位极人臣的品级之时，对有功之臣还有双亲犯科免罪，或丹书铁券的保护。
自从远古时期那一场混战过后，人们所设立的法律，既是在保护某些群体，同样这些群体也会自相残杀。
双亲免罪法，就是干掉政敌，又保了美名的一种做法。
“可，可那是五品官以上才能……”
刘静笑眯眯的看着徐珩，尖刻的公鸭嗓传来：“这有何难？咱家随行的队伍里头的官员，哪个不是五品以上？只要给你挂上一个‘迎送法骨专事笔帖式’的职务，任命你为太学博士，不就刚好是五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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