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尖旺的夜,被霓虹染得光怪陆离,而在这片繁华之下,颜宾的宅子地下室却囚禁着一头受伤的野兽。
颜同,港城华人四大探长之一,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五十多岁的年纪,身材已然发福,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如鹰,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他靠着八面玲珑的手段,在港英政府中如鱼得水,黑白两道,谁见了他都得恭敬地喊一声“颜爷”。
“阿宾呢?又躲在哪里鬼混!”颜同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回荡,带着几分愠怒。
不一会儿,一个身影从楼梯上匆匆下来,正是颜同的独子颜宾。他急忙换了身干净衣服,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水渍,显然是匆忙洗漱了一番。
“干什么呀……”颜宾嘟囔着,话音未落,一个响亮的耳光已经落在了他的脸上。
“臭小子,你又给我惹什么麻烦了!”颜同怒目圆睁,“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最近风头紧,别给我惹是生非!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颜宾捂着脸,起初还想装傻充愣:“老爸,我什么都没做啊……”
颜同一声冷笑,伸手在他耳后一抹,指尖顿时沾染了鲜红的血迹:“这是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下次装模作样也给我装得像一点!”
颜宾见瞒不过,索性破罐子破摔,梗着脖子道:“那又怎么样!你可是颜探长,谁敢管你儿子的事!”
颜同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心中一阵烦躁。雷洛近来风头正盛,把地下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洋人对他赞赏有加,自己这个曾经的“香饽饽”如今也黯然失色,甚至连一些帮会都不再买他的账,让他焦头烂额。
“你给我闭嘴!”颜同压低声音,“我最近忙得很,没时间给你擦屁股!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要是让雷洛他们抓到把柄,小心我大义灭亲!”
他又狠狠地瞪了颜宾一眼,颜宾平日里嚣张跋扈,但在父亲面前却像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说:“知道了,知道了,我最近就多出去玩玩,保证不给你惹事。”
“你这个兔崽子!”颜同骂了一句,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扔在桌子上,“别出去鬼混!还有,那幅画搞到手了没有?”
颜宾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到手了,到手了,我已经跟卖家联系好了,今晚就去取……不过卖家临时加了价……”
颜同不耐烦地抽出一张支票:“他要加多少,你自己填!这可是我送给史密斯先生的大礼,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知道了,老爸,我又不是小孩子。”颜宾接过支票,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颜同看着儿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当然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但是没办法,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反正在辖区内他最大。
颜同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对了,油麻地那桩被伍世豪压下来的案子,凶手抓到了没有?”
颜同口中的案子,正是黑狗等人四条人命的事情,而他口中的凶手,正是被囚禁在地下室的陈桂林。
他让儿子去找人,而不是动用警方的力量,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伍世豪公然压下一桩重大凶杀案,凶手一定和他关系匪浅,如果能从中挖出点什么猫腻,这可是他给雷洛上眼药的绝佳机会。
“那个……九纹龙下手太重,我找到那个潮州佬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我就顺手把他扔到海里了。”颜宾轻描淡写地说着,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
对他来说,陈桂林可是个难得的玩具,一个打不坏的沙袋,可以让他尽情地宣泄心中的暴虐。他又怎么舍得把陈桂林交出去呢?
颜同听闻人已死,也只是惋惜地“啧”了一声:“肥仔超那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死了就死了,这种机会以后多的是。”
对于他们这些手握大权的人来说,一条人命,根本不值一提。交代完事情,颜同起身离去,临走前还不忘再骂儿子几句。
“路上小心点,别被车撞死……”颜宾对着父亲的背影低声咒骂,直到汽车的引擎声远去,他才彻底撕下了伪装。
他疯狂地砸着房间里的东西,花瓶、摆设,无一幸免,甚至冲进卫生间,徒手砸碎了陶瓷洗脸池,锋利的碎片将他的手划得鲜血淋漓。
“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他咆哮着,抄起一把刀,再次冲进了地下室。
昏暗的灯光下,陈桂林被绑在椅子上,身上已经布满了伤痕。颜宾挥舞着手中的刀,疯狂地砍向陈桂林,鲜血飞溅,染红了地下室的墙壁。
然而,陈桂林却始终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呵呵呵呵呵……”颜宾像个疯子一样,对着陈桂林发出渗人的笑声,“你等着,我先去办正事,回来再慢慢跟你玩!”
说完,他将刀插在陈桂林的身上,转身离去,地下室的门,也随之“哐当”一声关上。
陈桂林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中充满了仇恨的火焰,他低声呢喃:“颜宾,颜同,你们给我等着,我会一个一个,找你们算账……”
刚才颜宾走得匆忙,地下室的门并没有完全关上,颜家父子的对话,一字不落全都被陈桂林听进了耳朵里。他反复咀嚼着两人透露的信息:
第一,颜同最近被雷洛和伍世豪联手打压,自身难保,根本无暇顾及颜宾。
第二,颜同得到了一幅画,准备用来讨好一个叫史密斯的外国人,这个史密斯,如果自己没猜错,应该就是现在的港英政府警务处长查理·史密斯。
没错,虽然现在雷洛贵为总华探长,但这个位置并非牢不可破,所以颜同才会如此卖力地讨好这些洋人,希望能够借此机会将雷洛拉下马。
而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陈桂林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颜同不知道我在这里……也不知道,我叫陈桂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