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成为一名警察。”
陈桂林的声音低沉却坚定，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深藏已久的秘密。
这或许是他心中永远无法弥合的伤口。前世，他自认为从未亏欠过任何人，唯独对那个因追捕他而失去一只眼睛的警察——陈灰，怀有深深的愧疚。
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只有两个人来送行。一个是曾被他从香港仔手中救下的女孩小美，另一个就是陈灰。
成为警察，就能直面黑暗，将光明守护在身后了吧。
一方面，他向往着陈灰那样的生活；另一方面，自从觉醒了惩恶系统，他就注定要与各路狠角色周旋，稍有不慎，便会陷入黑白两道的夹缝中，难以脱身。
如果自己是一名警察……以港城的法律，在执法过程中击毙罪犯，应该不算什么大问题。
跛豪沉默了，像一块历经风雨的礁石，许久才缓缓开口：“想当警察，这事得找洛哥。你也知道，我现在和洛哥的关系……”
“只要让洛哥看到，你依旧是港城地下最有权势的那个人。”陈桂林打断了他。
“说起来容易，现在肥仔超他……”跛豪的话语中透着一丝无奈。
“我可以帮你除掉肥仔超。”陈桂林平静地说。
“什，什么？”伍世豪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你别开玩笑了，肥仔超现在可是油尖旺的霸主，手下有几千号人，还有那个九纹龙，这几年在油尖旺所向披靡，你……”
陈桂林的面色沉静如水，仿佛深不见底的潭水，他一语道破了今日这场饭局的真正目的：“你来找我，不就是想让我对付肥仔超吗？如今油尖旺脱离了你的掌控，港城的生意从一家独大变成了四分天下，你急需一个得力助手，否则堂堂跛豪，怎么会纡尊降贵，和我一个潮州佬坐在这里吃饭？”
伍世豪不置可否，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接着说。”
见自己的猜测被证实，陈桂林也说出了自己的条件：“如果有一个不属于你的人，干掉了肥仔超，你就能顺理成章地重新掌控油尖旺，还能报断腿之仇。这份筹码，足够换我一个警察的身份了吧。”
“好！”伍世豪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你就去做给我看。干掉肥仔超，你就可以去报到。别说是警员，就是探长、署长，甚至总警司的位置，未来你都有资格坐！”
陈桂林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或许有朝一日，他真的能坐上总警司的宝座，但伍世豪恐怕是看不到了。
他拿起那块被伍世豪捏碎的薄饼，塞进自己的水杯中，连饼带水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向外走去：“就这样，我对付肥仔超，你帮我做差佬。对了，这顿饭你请，以后我会还的。”
伍世豪的手下见状，正欲上前阻拦，却被豪哥抬手制止。
“豪哥，这小子太嚣张了！你就这么放他走了？”
“大威，你不懂。”伍世豪望着陈桂林离去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这小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做黑，他就是贼王；做白……道上的兄弟们可就要遭殃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他将剩下的半张薄饼塞进嘴里，“把风声放给肥仔超，就说，杀了黑狗的家伙叫陈桂林。”
“啊？这样做，不是摆明了要他死吗？”
伍世豪放声大笑，笑声如猛虎咆哮山林，尽显王者霸气：“人才固然难得，但不为我所用，死了也无妨。无论最后活下来的是肥仔超还是陈桂林，对我来说，都没有坏处。”
这就是一代枭雄的谋略，驱虎吞狼，无论谁胜谁负，他都稳坐钓鱼台。
另一边，陈桂林自然不知道这些权谋算计。他径直返回九龙城寨，开始筹划如何对付肥仔超。肥仔超可不是黑狗那种小喽啰，为了提防伍世豪，他身边一定高手如云，还有那个九纹龙……
“哎？是你呀！”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陈桂林耳边响起，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站在那里。
她眉目清秀，肤色白皙，五官精致而柔和，一双明亮的眼睛像两汪清澈的秋水，嘴角微微上扬，笑容中充满了温柔和善意。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与身上的白色衬衫相映成趣。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身形纤瘦，似乎有些营养不良。
仔细一看，竟有几分像《大时代》里的周慧敏。
清纯，是陈桂林唯一能想到的形容词。
他有些木讷地问道：“我们……认识吗？”
女孩的笑容更加灿烂，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你忘了吗？昨天你在街头被人打，后来你起身，在我店门口看了好久的关公像。”
陈桂林这才恍然大悟，她好像是那家佛像店的店员。可他当时满脑子都是关二爷和杀人的事情，根本没注意到她，只记得有个声音问他有没有事。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你……找我有事吗？”陈桂林活这么大，除了打架、开枪、逃命，其他一概不通，更别提和女孩子打交道了。面对这钢铁直男般的提问，女孩无奈地嘟起了嘴：
“我是想问你，那个关公像你还要不要？今天上午有客人想买，我跟他说已经有人预定了。我看你对着它看了那么久，一定很喜欢，所以才到处找你。”
关公像……自己能来到这里，冥冥之中似乎真的和它有关。陈桂林愣愣地点了点头：“我要，你带我去店里。”
女孩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过身来，一双明眸中闪烁着温柔的嗔怪，她双手叉腰，娇嗔道：“你都不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真不是他直男，只是这个名字通常只跟道上人说，为的是闯出名堂，还真没怎么跟女性做过自我介绍。
“我……我叫陈桂林。”
女孩这才满意地笑了，她轻轻抬起手，动作既有小家碧玉的矜持，又不失落落大方：“我叫阮梅，他们都叫你潮州佬，你是潮州人？我也是，我爸爸是潮州人，妈妈是杭州人……”
或许是因为同乡的缘故，阮梅一边走一边聊起了自己的身世。她父母早逝，由外婆抚养长大，因为身形瘦弱，就像电影里那些吃不饱饭的犹太小孩，所以街坊们都戏称她为“小犹太”。
陈桂林则始终沉默不语，一来他不擅长和女孩子聊天，二来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难道要跟她讲自己如何火拼香港仔，或者如何一枪爆了林禄和的头？再或者聊聊昨晚他一个人捅死四个混混的“光辉事迹”……
算了，还是听她说吧。
有骨气餐厅离城寨并不远，没走多久，两人就来到了阮梅所说的那家佛像店。港城人信奉鬼神，几乎人人都要拜神。做生意的拜财神，跑船的拜妈祖，从东南亚来的还要拜猪八戒。
而其中最特别的，还要数拜关公。
警察拜红袍关公，拜的是惩恶扬善。
黑社会拜绿袍关公，拜的是忠肝义胆。
甚至连赌场和妓院都要拜关公，因为关公还是武财神，能保佑他们发财。说实话，这事想想都觉得可笑，关二爷如果在天有灵，还不把这些乌烟瘴气的地方给
阮梅径直将陈桂林带到那尊摆在正中央的红袍关公像前。陈桂林仔细端详，这的确只是一尊普通的塑像，但昨天看到它时，却感觉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和他说话，当真神奇。
见陈桂林看得出神，阮梅连忙说：“这个关公很灵的，不如你‘请’回家吧？”
在港城，买佛像不能说“买”，因为“买”字太俗气了，一定要说“请”。佛像摆在店里叫“货”，请回家才叫“神”。
陈桂林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好，我请回去。”
阮梅露出灿烂的笑容，她伸出手掌举到陈桂林面前：“一百五十块，谢谢惠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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