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都发自肺腑。
陆学侠听罢心里也不免动容。
这些话,他自小听过百遍千遍!
陆学侠有些委屈的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只能垂下眸子抓起一旁的毛笔,在纸张上轻轻的书写。
祝耀看到这一幕,心中也不由得涌起一股酸涩。
倘若他的父母尚且在世,那么在他出征之时,必然也会有人挂念,有人关怀…
陆久天一抬头便对上了祝耀有些泛红的双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起身拉着祝耀来到凉亭的另一侧。
身为朝廷最有名的文官,他的洞察力绝对是高于常人。
陆久天轻轻的拍打着祝耀的肩膀。
“祝将军,斯人已逝,还是要节哀呀…”
祝耀收拾好心中的五味杂陈,扯出一丝笑意。
“这次来,就是想请丞相替我指一条明路。”
陆久天愣神,心中颇为不解。
“祝将军,你如今官居二品,是兵部最大的官员,年纪轻轻就坐上了这个位置,不知还有何忧愁?”
若是常人,必定稳坐钓鱼台过着潇洒日子了。
祝耀摇摇头。
“非也,丞相可还记得十几年前我父闯入京城,要谋权篡位一案?”
陆久天一听面色大变。
要知道这个案子整整十几年都没有人胆敢谈论,除了身为当事人的祝耀,这案子被尘封至今,无人愿意多做置喙。
官场上诸人心知肚明,那是一桩疑案。
祝耀见他目光闪躲,就知道此事关系重大。
“丞相大人想必知道有些细枝末节,不知能否告知于我?”
陆久天哎呦一声,手指轻轻的扶着脑袋,有些痛苦的的拧起了眉头。
“哎呦呦,不知怎的,本官这老毛病又犯,痛风症头疼的要紧,今天恐怕不便见客了。”
这番说辞,显然就是在推脱。
祝耀眉头皱紧,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吓的陆久天差点从亭子那栽到河里去。
陆久天脸色一变,“祝将军前来,是想要威胁本官的?”
祝耀轻轻的撒开手,拱起手道。
“丞相是个聪明人,这段时日右派看似是在针对我,实则是在针对左派。”
陆久天明显被说动了,轻轻的放下扶在脑边的手,静静的盯着他。
祝耀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直说了。
“右派都是一些人精,不过是看在我毫无靠山,如今又人前得势,有陛下保护。”
“倘若只有我一个孤子,对于整个右派而言,不足为惧,但很明显丞相您在朝廷上对我多有帮助。”
“所以他们针对我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到了陆久天的心里。
祝耀说的这些,他都懂。
祝耀话音一转,“但很显然,右派在扳倒鄙人的路上已经损失了不少大将,他们要么夹缝生存,要么就将矛头对准左派。”
“而左派中最好对付之人,便是陆学侠。”
陆久天震惊的瞪大了眸子,心中警铃大作。
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他心里清楚,祝耀说的这些不是假话。
他的儿子极有可能成为右派针对的第一人!
可陆久天仍然想挣扎。
“这又如何?前十几年老夫能够保护家中这一根独苗,如今依旧能够做到!”
他声音铿锵,身形不动如山,颇有一幅帝师威严的模样。
祝耀噗嗤一笑。
“陆丞相,非也。”
“前十几年,是由右士夫作镇。”
“他碍于右丞相的身份,必然不会将魔爪伸到家人身上,毕竟他家中也就一个独子罢了。”
祝耀话音一转,手敲打着凉亭的木桩,声音爽朗。
“可如今情况大不相同,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如今要被秋后问斩,他又被削了职,现如今不过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眼神落到陆久天的身上。
“陆丞相,以你对这个宿敌的了解,他会不会临死之前搏一把?”
“总之他如今不过是个不得宠的京兆尹,这个位置陛下给谁坐都是好事,毕竟京兆尹是个肥差,京城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要从这过一遍手。”
“但是右士夫要的是官居二品,要的是成为丞相,要的是同左派争锋。”
“如今他儿子没了,官位没了,就算是有再多流水的肥差,在他眼里也不过就是废纸一张。”
这些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的砸到了陆久天的心脏上。
此刻,他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这个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人,将目光落到自己的儿子身上,此刻陆学侠正垂着眸,捏着毛笔奋笔疾书。
这个让他疼爱多年的儿子,他可不希望这个苗苗会被右派给掐灭。
祝耀看得出来,陆学侠被保护的很好。
一个二品官员的儿子,心中毫无城府,纯粹就是直来直去的江湖气,这在整个官场中都是极其少见的。
陆久天叹了口气,斟酌许久,他终于还是抬起眸子望着祝耀。
“说吧,你要的是什么?”
祝耀欣然一笑。
“果然跟聪明人说话就不用拐弯抹角。”
“倘若丞相愿意与我交换当年的信息,再跟我指一条明路,日后陆学侠我会暗中派人保护,并且他日后也能在武官中混得一官半职。”
陆久天攥紧了拳头,脸上扯出一丝难色,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但是我儿若上了战场…恐怕生死难料啊。”
祝耀二话不说掏出一柄匕首,将匕首狠狠的往自己的手心一割,鲜血顿时冒出。
“丞相您要清楚,右派多的是武官,但是这些官员被我肃清只需要一些时日,你若是和我联手只会事半功倍。”
“由我坐镇,武官中他们不会敢动陆学侠。若是任由陆学侠在文官之中浮沉,危险可想而知,但若是留在了府上…丞相府并非守卫森严,还不如我的军营。”
“并且我愿意嗜血为盟!以刀为祭!日后陆学侠的性命就是我的性命。如若他掉一根汗毛,我以命相抵。”
陆久天瞳孔大震,急忙上前撕下衣裳上一条布带,慌乱间给他包扎起来。
他思索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