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耀一路无言,沉默着将她带到了之前见面的荷塘。
还是姬宛耐不住性子先开了口。
“阿耀,今日我处置了杨霖你似乎不高兴?”
祝耀打着背手将心中的想法娓娓道来。
姬宛听罢眼泪一滴滴落下,有些委屈的望着他,“你还是想要本宫嫁与他人?”
祝耀此刻才反应过来,她打的什么心思。
罪名在身,他也身不由己。
“郡主,我就是个罪人奴隶,这辈子恐怕与郡主无缘。”
何况他身上还背着祝家上百条人命,这么多人都等着他去查明真相,还有尚且在世等一个答案的渔婆。
他这辈子注定孑然一人,不可能跟任何女人有深厚的关系。
“郡主,算是祝耀辜负你了。”
姬宛苍凉的落下几滴泪水,“时至今日,你仍然叫我放下?你叫我如何放下的了?”
祝耀沉默良久,终于道。
“祝某人在马场时,郡主也能在皇宫中进退自如,没有祝某郡主兴许会过得更好。”
这一刻他也算是想通了,他若罪名在身,姬宛身为皇族同他毫无可能。
若罪民有假,他和皇家恐怕也难以住在一个屋檐下。
如此这遭,怎么想怎么不合,倒不如长痛不如短痛。
他拱起手,躬身埋头。
“郡主,祝某不才,与郡主无缘。”
姬宛泪眼婆娑,想起五年之景,擦拭着眼泪想要解释。
“这五年本宫...是不忍见到你,怕思念之苦才没去马场,这五年本宫无时无刻没有思念你。”
听闻此话的祝耀也不自觉地湿了眼眶,躬身许久,抬起头才发觉姬宛早已伤心离去。
他沉吟片刻,看着荷塘上面的荷花出神良久,“这样也好,毕竟我还有要事去办。”
如此,在京城也就暂且没了牵绊。
他捏紧塞在衣袖里面的五万两黄金银票,阔步回到鱼跃院,告知雁儿收拾行李。
雁儿诧异愣神,“主子,咱们去哪?”
祝耀从先前马场的衣裳内抽出一张揉皱了的信件,上面还有一些擦拭不干净的泥点子,但显然主人十分爱惜。
“凉州。”
淡淡二字却如同雷劈一般砸到了雁儿的胸口。
“凉州?主子,凉州可是临近边境战火之地,那里蛮夷众多,咱们确定要去?”
祝耀眼神淡漠的收拾着行李。
他这一行闯荡,是带了一丝必死的决心,带上女眷的确不好。
“你若是不愿意去,可以呆在杨府,我托依依照顾你,你好好侍奉她便可寻个好人家嫁了。”
雁儿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如同灾民一般拽住祝耀的裤腿。
“主子,雁儿不愿意嫁人!雁儿想要一辈子都跟着主子。”
她赶紧麻溜的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把自己的换洗衣裳还有这么多年,存的银子全都收拾了起来,背在背上等候他的发落。
见小丫头这副模样,祝耀也不便多言,只是说夜深露重,明日再出发。
一夜无梦,早上一起身,祝耀便背着行李留下了一封信给杨依,便租了两匹马离开了京城。
后边还有的事要办,经费有限,他就并未盘下马车。
如今整个杨府的心思全都落在了重伤的杨霖身上,无人注意到主仆已经离开。
整整奔腾了七天六晚,主仆二人才来到了凉州。
此时已经是深秋,凉州顾名思义,秋季是解不开的凉,比京城冷了好几个度。
刚落脚,祝耀便来到了衣裳商贩那,买了几件厚一些的衣裳给自己和雁儿换上,不过多久便来到了一家高门大院的门口。
雁儿仰起头,诧异的盯着这座红门大院,嘴巴张的能塞下一颗鸡蛋。
“主子,这家人的院子竟然修建的比杨家的都要气派。”
杨家再怎么说,都是京兆尹的府邸,甚至杨家世代为官,家底虽然不说丰厚,但也是佼佼者。
但如今在这家人的院子面前,根本比不上丝毫。
祝耀看着高头大院,心里涌现出些许希望。
看来这一次,他算是找对地方了。
他捏着手里的信件,敲开了门口的银环。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里面的管家露出一个脑袋,“何事?”
祝耀从怀中掏出昨日信件,递到了他手中。
“马场之人出役,如今来寻洪将军投靠。”
管家垂着眸子,听到是马场的奴隶眼中冷下了几分,显然是有些瞧不起,但并未从行动上表现出来。
他接过信件冷淡着道,“门口等着吧。”
说罢便关上了门。
冷风萧瑟,从衣袍掠过,足足半个时辰过去,管家拿着信件恭敬地递给了他,眼神中涌现出些许惊异之色。
显然他并未想到,马场的奴隶当真认识自家将军。
“先生进来吧。”
他在前边带路,祝耀和雁儿跟随在后。
七拐八弯,足足沉默着快步走了两柱香的时间,才终于来到一个院落。
院落陈设宏伟,十分宽阔,管家敲了敲院门,听到里面有回应的声音便拉开门让他们进去。
刚一进门,便见假山水池庭院中坐着一个老者听曲,他一身白色的衣裳,眯着眼睛享受着乐师的音乐,看着祝耀来了笑眯眯的挥手让他过来。
“小友,许久不见呐。”
他挥手让手边的婢女准备好了上好的茶点,还有一些丰富的午膳摆放在石桌上,丝毫没有因为祝耀是奴隶,所以就亏待分毫。
祝耀也不推脱,大大方方的落座,“多谢洪将军款待。”
面前此人,正是征北将军洪靖!
此人战功赫赫,曾经也和祝家多有渊源,祝擎和他也算是旗鼓相当的朋友。
五年内,他只要呆在京城,战马就养在马场,一回生二回熟就对祝耀十分熟悉。
他的战马谁也不亲近,是一匹脾气十分倔强的战马,可偏偏对祝耀十分温顺,这件事连洪靖都有些醋意。
所以便留下了信件,让祝耀日后没有出路之后便来找他。
洪靖拍着巴掌哈哈大笑,“小友,从前在马场十分仓促,并未问你姓甚名谁?”
按理说,马场的奴隶在进入马场的那一刻起,就被剥夺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