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耀冷笑,走到杨霖面前,目光落到了杨霖身上。
“杨公子,你说我纵火犯是我,那请问有人亲眼所见么?”
此刻整个杨府落针可闻,无一人胆敢应声。
杨霖脸烧的通红,犟嘴道。
“你住在鱼跃院...刚住进去就发了火,不是你还能是谁?”
此话牵强,就连杨尹都闭上眼睛骂了声:逆子。
纵火一事他没多问,但还以为杨霖多少有一份实证,但未曾想自家儿子竟蠢笨如猪。
祝耀望向姬宛,“郡主,后院里的那条残存的火折子可取出来了?”
姬宛点头拍了拍手掌,一名婢女上前,手中捧着白布案板,上面放置着那条并未被烧干净的火折子。
婢女捧着火折子在每个人眼前绕了一圈,最终来到了王总管面前。
看到上面大大剌剌的半截“杨”字,王总管心跳都漏了半拍,杨尹更不知如何呼吸了。
杨霖浑身僵硬,手止不住的发颤。
因为这是极其关键的物证。
这几人的反应,正是祝耀想看到的。
他清了清嗓子,“诸位若是不信,后院地上碳灰厚厚一层,瞧瞧有没有这活火折子的印记。”
话落王总管的眼神阴沉了一分,他捏着嗓子望向杨尹。
“杨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杨尹张了张嘴说不出口,闭上眸子心里拔凉拔凉的。
他和“逆子”对上视线,心里直骂娘!
杨霖嗷呜大嚎,撕扯着嗓子喊叫道,“郡主必是被你蛊惑了!这火折子兴许是你自己放那的!”
祝耀怜悯的望着他,十几年的兄弟,他这个弟弟不仁,就别怪他不义了。
“那杨公子大可瞧瞧,账本上有没有我祝耀的名字,更何况,人证我也早已准备好了。”
姬宛和他目光交汇,挥手一批护卫拧着五花大绑的杨犊子便来了。
“杨霖,此人你可认识?”
祝耀拿出姬宛早已准备好的认罪书。
罪案之中一张签字画押的黄白纸,“杨犊子可是杨家火铺的掌柜,他已认罪,你还有什么狡辩,尽管说罢。”
他捏着画押的罪状纸递给了王总管。
姬宛也清了清嗓子,望向佝偻着身子的老太监。
“罪魁祸首可并非是祝耀,而是杨家人。”
最后三个字,她刻意咬的重一些。
王总管赶忙将手放在裤脚上擦了擦,笑盈盈的谄媚接过黄纸,核对片刻果真点了点头。
“没错,的确是此人的罪状,他已签字画押!”
听闻此话,杨霖只觉得天塌了。
杨尹再愚钝,也能看出端倪了。
再不明了态势便是傻子了,一个在杨家火铺做生意的掌柜,若是没有主子的允许,哪来的胆子碰朝廷的东西?更别谈烧毁了!
原来纵火案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而是他的亲生儿子——杨霖!
就连在朝为官多年的他也吓得脸色煞白。
整个杨家就只有这一根独苗苗,他不想保也得保呀!
他一咬牙,连忙抽出一旁家丁的匕首佩剑,二话不说便三刀扎进了杨犊子的脖颈。
不过瞬息间,杨犊子便倒地不起,脖颈中流出粘稠的血液,瞳孔中露出震惊。
祝耀怜悯的望着在地上抽搐的他,上前替杨犊子合上了双眸。
他为杨家好事坏事办了多年,兴许也想不到终有一日,会如此草草了事被主子斩于刀下。
这一幕吓得女眷惊叫。
片刻后,护卫一探鼻息。
对着姬宛摇了摇头,已经凉透了。
姬宛的面色有些阴沉,但也并未挑明。
聪明人都看得出,杨尹是在弃帅保驹。
站在一侧的祝耀将一切收入眼底,心中更为冰寒。
杨尹看似温和谦恭,但实则心狠手辣,他狠毒的手段他早已领教过了,这一幕他并不稀奇,哪里像杨府那些女眷一般被吓得花容失色。
五年前禁军将他手脚捆上冰凉沉重的链拷,如同死人一般拖到了杨尹面前,却没有激起这名义上父亲的丝毫怜悯。
反倒只得了一句:是祝家罪人之子。
整整十九年的父子情谊,也只有他祝耀动了真情,而杨尹不过是虚伪的扮演着父子游戏,将他当做个随时可弃的棋子。
奈何他的真儿子,即使做了烧毁皇丝如此荒唐愚蠢的事,他也会替其扫清一切障碍,就为了保下这血脉一命。
如今一看,这父子之情当真苍凉可笑。
哪怕五年马场,这些事情他早已想清楚,可如今亲眼见到护犊之刻,心中亦是说不出的苍凉。
姬宛眼神冷傲的扫过众人,落到祝耀身上才渐渐温柔,“王总管,罪人已死,接下来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王总管忙不迭点头,拱手赔罪。
“此事老奴竟还要郡主亲自来办,心里惭愧啊!”
他扶了扶头顶的乌纱帽,看向杨尹的面色冷下了几分,不似先前那番客气。
“既然祝公子是被冤枉的,真罪首已死,杂家看这债卷就没有签署的必要了,皇丝的赔款就得杨兆尹自己多担待担待了!”
说罢,此地不宜久留,他向姬宛请罪后便带着人离去。
杨尹只觉得晴天霹雳,三十万两黄金,前不久才打发上去十万,剩余二十万两他们整个杨府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姬宛笑盈盈的望着他,卷曲的睫毛在风中微微颤抖,声音却像秋风寒冰。
“杨兆尹,倘若拿钱消灾你还不情不愿,那本宫便再好好追查追查此事,毕竟一个仆人,难道还有胆子烧毁皇丝不成?”
旁边没了外人,她便也直说了。
此话吓的杨尹一个哆嗦,杨霖更是腿一软,栽倒在了台阶之上,只觉得眼冒金星。
杨尹一口后槽牙都要咬碎。
他二话不说,抄起家伙,便拧着杨霖的耳朵前往后院家法伺候。
整个杨府无人敢求情,哪怕是最心疼儿子的吕氏,也就默默的坐在门外擦拭着眼泪。
姬宛露出一丝甜甜的笑容,露出两个漂亮的梨涡,四下无人一把揽住了祝耀的胳膊。
“阿耀,今日之事依依和清黛不便出面,我就让她们二人去集市游玩了。”
祝耀诧异的想收回手,未曾想她竟然将挽住的手臂拽得更紧。
雁儿看向二人的眼神有些落寞,可自知自身身份,便只能默默福身去厨房。
“主子,郡主,雁儿先去准备膳食。”
姬宛对这个有眼力见的丫头十分喜欢,轻轻点头便让她退下。
她支开自己的宫女侍卫,挽着祝耀前往鱼跃院。
祝耀本想挣脱,可一对上她那双沁满了泪水的凤眸,便有些于心不忍。
姬宛呼吸颤抖,如同受惊的蝴蝶。
“阿耀,杨府如今四下无人,都在观看杨霖受家法,你就让我贪念这一时半刻的温柔吧……”
感受到近在鼻尖的女儿香,祝耀呼吸都沉了几分,这一刻他的理智也伴随着醉了。
他低声应了声“好”,害怕惊扰了此刻的静谧。
姬宛露出怡然的笑容,擦拭着眼角未干涸的泪水,将手中的檀木食盒递到了他手里。
“依依亲手做的桃花糕,她说你最爱这一口,便托我亲自送来。”
二人找了一处静谧的庭院,默默拉下竹帘,看着满堂的荷花池心中默默发暖。
这一幕,恍惚间让祝耀一下子回到了五年前。
意气风发的将军少年郎,和美若天仙的尊贵郡主,相伴立于荷池边畅谈着幼年心事,娓娓道来心中缠绵的爱意。
姬宛青葱如玉的手打开食盒,拿出里面映成桃花形状的糕点,轻轻的放在他的嘴边。
感受到鼻尖缠绵的桃花香甜,还有令人陶醉的女人香,祝耀一时间不自主的将她拥入怀中。
姬宛手中的桃花糕跌落,不由得惊呼一声,转眸一抬头,嘴唇便和他的薄唇擦肩而过。
一时间,二人的心跳如同乱撞的小鹿般。
姬宛的脸上染上一丝天边的红霞,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尤为透亮。
她只觉得浑身都变得燥热起来,用粉嫩的拳头抵在祝耀的胸口。
“阿耀,你身上怎么带了木头。”
祝耀不由得一愣,才发觉自己的失态,飞快的松开了抱住她的手。
毕竟马场五年,干的都是体力活,他差点忘了自己并非是个无欲无求的和尚,而是个龙精虎猛的男人。
姬宛疑惑的望着他,随后眼神逐渐转为清明。
虽然她未经人事,但宫中的教养嬷嬷也有提及驭夫之术。
一想到方才怼着自己的是什么,她脸上的红晕便蔓延到了脖子根。
“这……你……”
素日里高贵清冷的郡主露出了一副小女儿模样,祝耀不由得看了入迷。
可理智占了上风,今时不同往日,他一个戴罪之身,岂能惊扰贵女?
他抿着薄唇,双膝跪地。
“罪人惊扰了郡主,罪人该死。”
姬宛连忙要拽起他,“这说的什么话,本宫…本宫又没怪你…”
她越说脸便越红,恨不得钻个地缝里去。
祝耀听的也不免重重咳嗽两声,侧过脸耳朵有些发红。
姬宛见他还在地上跪着,急得直跺脚,“你若再不起身,浣溪沙之事我便不帮你了!”
祝耀听闻此话,才终于起身。
随后二人温存一阵,祝耀便亲自将姬宛送出了杨府。
此时在杨府的祠堂内,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传了出来,回荡悬梁三尺之上。
杨尹手里死死的钻紧戒尺鞭子,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他手里的鞭子挥舞的虎虎生风,狠狠的落在杨霖的屁股上。
而年入二十的杨霖,便趴在老虎凳上,被扒光了裤子,如同个幼年孩童一般,抓着椅面嗷嗷大哭。
杨尹气的手打酸了,又换了一只手。
“我杨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败家子!竟敢烧毁皇丝,这谁给你的狗胆?”
“倘若老子今日没有护着你,你早就要被砍脑袋了!甚至还要牵连我们整个杨家!”
他真是恨铁不成钢,他虽然不待见祝耀,但曾经他还是杨家大公子的时候,多少人夸他杨尹教子有方?
为何偏偏这个亲生的,却丁点本事都没有。
杨霖嗷嗷大哭,被打的腰部以下血肉模糊。
不过杨尹看着这一幕,也是疼在心里。
他气的扔了鞭子,“你这脑子,连祝耀一半聪明都达不到,你让老子怎么说你!”
整整三十万两金子,那可是他这么多年攒的老本啊,全被这个败家子给败完了!
等终于打累了,一众下人连忙将杨霖给解救了下来。
母亲吕氏心疼的看着杨霖趴着的伤口,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