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经历过很多次死亡，但从来没有哪一次会像现在这样，让他感到深入骨髓的痛苦与恐惧。
在死亡的那一瞬间，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他就像是一个普通人，绝望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结局。
很快，痛楚跟恐惧就消失不见了。
画面一闪，苏明的视线从倒塌的建筑里走了出来，随后来到了一间宽阔的体育馆里。
跟他在体育馆里的还有很多学生，他们都神色惊恐地看着彼此，眼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外面那些猎杀者要干什么？”
“我好像闻到了某种味道。”
“快点捂住鼻子，是毒...”
剩下的话，苏明没有听到，因为他已经倒在了地上。
他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他似乎昏厥了，但他的意识仍旧清醒。
他能感受到毒素侵蚀身体的感觉。
可对于这一切，他感到无能为力。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陷入死亡。
相比起疼痛，等待死亡的绝望是如此的恐怖。
苏明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只能任由恐惧充斥着他的内心。
然后，苏明崩溃了。
不，与其说是苏明，还不如说是苏明‘附身’的这个人。
这三次的死亡，苏明都见证过。
他们是发生在医院跟学校里的真实事情。
毫无疑问，这些身体的主人已经死去了，但他们临死前遇到的事情，感受到的情绪，都分毫不差的灌输到了苏明的心中。
直到现在，苏明才想起了林依依的话。
“反猎杀者都会付出一定的代价，我是被所有人遗忘，苏明，你的代价是什么？”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要承受的代价。
苏明在一次次死亡中苏醒，很快又沉沦到了各种各样的死亡之中。
今晚所有龙国人的死亡，他都经历了一次。
苏明并没有麻木，恰恰相反，每一次死亡对于苏明来说都是全新的体验。
苏明已经数不清自己死了多少次了。
每次画面闪动，他都会变成另一位死去的龙国人，周而复始地持续着被杀的过程。
被砍头，被烧死，被枪打中，被人分尸...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满头大汗的苏明睁开眼睛，他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喘息了起来。
“哈、哈、哈...”
苏明擦了擦头上的汗水，他习惯性地看向了四周。
这里是他租住的旅馆房间。
看样子，他从那个无限死亡的循环里走了出来。
只是暂时的。
苏明低头看了眼手表，距离他睡着已经过去了八个小时，而在这八个小时里，他仅仅经历了数百人的死亡。
这个人数大概跟医院的损伤人数相当，但跟学校与H市相比却少多了。
苏明隐隐有种预感，这场梦还没有结束。
下一次入睡，他还是会做出这样的梦。
苏明擦了擦脸，发现掌心一片血迹。
原来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的眼睛跟鼻孔都流出了血迹。
不仅如此，苏明现在一想事情，脑子里就会传来无法忍受的刺痛感。
现在的他大脑昏昏沉沉的，恨不得再躺在床上睡上一觉。
但苏明心里清楚，他不能再睡了，否则一闭眼就会再次陷入到那无限死亡的轮回里。
苏明洗漱了一阵，他的脑袋这才渐渐好转了起来。
他坐在椅子上，双目有些无神。
在昨晚睡觉之前，他曾经以为自己习惯了死亡。
但苏明还是太天真了。
他错误估计了‘死亡’这个词的厚重感。
那是一切生物恐惧的终点。
就算是死了一次的苏明，也不例外。
他现在才发现，自己不是不怕死，而是根本就没有认识到死亡到底是什么。
最让苏明感到绝望的是，当他下一次入睡时，他会继续这个轮回。
在别人陷入到酣睡之时，苏明要一次又一次地体验被杀死的感觉。
这就是苏明要付出的代价。
他的死而复生并不是某种福利，也不是让人羡慕的事情。
死而复生，是对苏明最残忍的诅咒。
砰砰砰！
就在这时，租房大门缓缓被人敲响了。
苏明走过去打开房门，发现林依依正站在外面。
林依依本来想说什么，可她一看到苏明的脸，顿时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苏明找了找门口的镜子，顿时看到了一张无比憔悴的脸，更糟糕的是，他的双目赤红，眼中血丝密布，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样子。
苏明苦笑一声：“进来说。”
关上房门，苏明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听到苏明的话，林依依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
“在你做的梦里，你一直在重复死去的过程中吗？”
苏明摇了摇头：“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对我来说，那并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情况。”
“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每一次被杀都是‘新奇’的体验，所以，无论死多少次，我都不会麻木，因为站在‘我自己’的视角来看，我全都是第一次死亡罢了。”
听到苏明的话，林依依顿时皱起了眉头。
她叹了口气：“坦白来说，我其实很嫉妒你，你有那么强的力量，还没有付出代价...现在看来，我嫉妒得太早了。”
“一想到你每天晚上要遭遇的事情，我就感到绝望。”
“每一天的结束，对你来说都是煎熬。”
听到这句话，苏明顿时沉默了起来。
须臾，他发出了沙哑的笑声。
“但每一天的开始，对我来说都是新生。”
“只要能够获得那股力量，再多的死亡，我也能承受。”
说到这里，苏明站起身，重新披上了风衣。
看到这一幕，林依依皱起了眉头：“你要去哪里？”
“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苏明揉了揉额头，自嘲一笑。
“就算我是一个杀不死的死人，终究也是要见一见阳光的。”
林依依快步跟上来，她道：“你小心一些，我来的时候调查过了，A市这段时间出现了很多陌生的面孔，他们都是冲你来的。”
听到这句话，苏明道：“我终归是要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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