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过年

送走了李平安，江云妮刚进屋，就看见她爹盘腿儿坐在炕上，嘴里叼着根旱烟。

她娘站在地上，手里还拎着李平安送来的年货。

“这小子不是傻子么？怎么突然就好了？”江伟皱眉，看着娘俩。

“你除了耍钱还知道个啥？人家平安三个多月前就不犯病了，周梅卖了家里的猪，平安也养了鸡，还带着云妮儿去山上采了二十多天榛蘑，比你这个赌鬼可强多了，就知道输钱！”云妮儿娘没好气儿的说道。

“放屁！老子就没赢过？你的针线笸箩哪儿来的？还有……”江伟指着空屋子，“啊啊啊！这、这、这不都是我赢回来的？”

“爹！马上就新的一年了，你能不能不赌了？”江云妮祈求道。

“去去去，少管闲事儿。”江伟抽了一口烟，把烟屁股随手扔在地上，“看来，他们家的日子现在好过了呀。”

江伟又看着云妮儿娘手里的年货，眼睛忽然一亮。

“你说，这小子是不是看上咱家云妮儿了？要不咋给咱家送这么大的礼？”江伟看着娘俩问道。

“爹！”江云妮脸一红，别过身去。

云妮儿娘想了想，才点头道：“平安那孩子我看着挺不错，嫁给他，咱闺女也不亏。”

“那可不行！”江伟瞪着眼珠子大声道，“就这么点儿礼也想娶我闺女？想屁吃呢？”

江伟索性下了地，趿拉着鞋子走到江云妮面前。

“去，他想娶你也行，但是今年的年货就得翻倍，找他家要年货去。”

“爹！你这说的是啥话呀？年货也朝人家要？”江云妮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要去你去，我不去！”

“嘿呀！还反了你了！”

江伟抬手，抽了江云妮一个耳光。

……

一九八六年的春节与以往不同。

李平安的病好了，而且三个多月也没犯过。

为了庆贺，周梅托人在镇里买了两挂鞭炮，准备在大年三十儿晚上放。

虽然心疼钱，但她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就什么也不在乎了。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炖大肉，二十七杀牡（雄）鸡，二十八贴花花（窗花、年画等），二十九去打酒，年三十包饺子。

全国各地都有自己的忙年歌，东北的版本不一定是最好听的，也不一定是最正宗的，但一定是李平安最喜欢的版本。

一大早，村里就响起了稀稀拉拉的鞭炮声。

成群的孩子们，在村子里跑来跑去，互相追逐，很是热闹。

偶尔还拿出个小鞭儿放一个。

这才是他记忆中，最浓的年味儿。

李平安从早上就开始忙活。

先喂了鸡和猪，又给赛虎准备了吃的，然后就开始准备今天的饭菜。

中午小鸡儿炖榛蘑、辣椒炒肉、蒜苗炒鸡蛋，还炖了条鱼。

晚上自然是包饺子，猪肉白菜和猪肉芹菜馅儿的。

备好了菜，他又摘了些后院的青菜，打算给赵强家和江云妮家送去。

“平安，你就准备了两份蔬菜？”周梅问道。

“两份儿咋了？赵强家和云妮儿家，一家一份。”

“你李叔家呢？“周梅又问道。

李平安一拍脑门。

村长李建国，他给忘得死死的。

“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一起送去。”

周梅拎了个兜子，里面装着一只杀好的鸡，还有榛蘑，再加上三样青菜。

“还是娘想的周到。”李平安笑道。

“村长没少帮咱们家，现在咱家的日子好过了，可不能忘了村长的好。”

“嗯，我记住了。”

李平安带着东西，先去了村长家。

李建国和老婆磨破了嘴皮子，说啥也不要。

“叔儿、婶儿，你们要不接着，我就犯病给你看，你们看着办吧。”最后，李平安开始耍赖了。

“你……你小子，说你什么好啊？”李建国也是一脸苦相。

说起来，他当了村长十几年，还真没收过村民一针一线。

李平安送来这么多东西，那不是叫他犯错误嘛。

“叔儿、婶儿，反正我来的时候没人看见，再说了，咱们是本家叔侄，可是有血缘关系的，我给你们送年货，天经地义，谁能说啥？谁敢说啥？您说是不是？”

李建国叹息一声，最后只能收了。

“下不为例，否则我就全部上交公家。”李建国正色道。

“好嘞，我先给您和婶子拜个年，那我先走了。”

看着李平安的背影，李建国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老头子，你说，平安以前是不是装病啊？”

“病倒不是装的，老婆子，你还记得，当初有个先生来咱们村，是怎么说平安的么？”

“好像说他是……什么物来着？”

“金鳞岂是池中物！笨样吧，啥也记不住。”

……

来到赵强家，赵强的爹也没吱声，坐在炕里，抽着旱烟。

赵强收下青菜，要留李平安吃饭。

“我家今天伙食可贼硬，要不你跟我走？”

二人笑着，说了几句互相关照的话，李平安就拎着最后一份青菜，赶往江云妮家。

等到了江云妮家时，饭菜已经摆上了桌。

今天江伟倒是客气了不少，笑着邀请李平安上炕，说什么也要跟他喝两杯。

江云妮也掏出了一直舍不得穿的红袄，头上带着红色小花，两条大辫子油亮油亮的。

“就不在这儿吃了，我娘还在家等着我呢，改天，我再陪叔儿和婶子喝一杯。”

说完话，他又看向江云妮。

“云妮儿，你今天真好看。”

云妮儿红着脸低下头，心里美滋滋的。

“等明天，我带你去镇里逛逛。”

“诶。”江云妮轻声应了。

李平安回了家，饭菜已经上了桌。

今天，周梅破天荒的跟儿子喝了酒。

娘俩更是聊了许多从前的事。

李平安双眼通红，他知道娘的苦。

周梅更是抹着眼泪，时不时的抽着鼻子。

“现在好了，一切都过去了，娘的苦日子啊，总算熬到头了。”周梅撑起一丝笑容，然后端起酒盅。

“娘，这些年，你受苦了。”李平安也端起酒杯，“娘，我敬您，往后的日子啊，你就看你儿子的，我肯定把咱家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娘俩碰杯，一饮而尽。

看着满桌子的菜，李平安竟然无从下口。

对比前一世，现在虽然艰苦，但是他很开心。

能守在母亲身边，这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