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很快,眨眼间就来到了十二月底,再有几天,就是八六年的元旦。
李平安在仓房里养的鸡,已经长大了,每只都有三斤多重,再有差不多一个月,就可以出栏了。
他琢磨着,这些鸡出栏以后,倒是可以赶在年前,拉到镇上去卖,连带着榛蘑,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
周梅养的两头种猪,长势也不错,现在已经差不多六十多斤重,但是距离下崽还要至少四个月,等到下崽的时候,也得七月份以后。
后院大棚里的菜已经可以收获了,周梅每天都会做不同的菜给李平安吃。
吃不了的,就送给江云妮家,再多出来的,就分给左右的邻居。
一时间,李家左右的邻居,可是对周梅感激的不行。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这个季节,想吃点儿新鲜蔬菜实在太难了。
东北太冷,自然条件下,蔬菜根本无法生长。
这一个月来,李平安也没闲着,一有时间了,就带上自制的套子,去附近的山上打野兔。
他的做法很新奇,开膛破肚,然后用炭火炙烤,再撒上孜然、辣椒面,那味道叫一个香。
而江云妮也三天两头的跟李平安在一起,根本就不管外人说什么。
反正她是认定了李平安,这辈子非他不嫁。
“娘,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今年咱们家要好好热闹热闹。”李平安说道。
周梅笑着,心里很是安慰。
“娘不求什么,只要你呀,平平安安的,娘这心里就高兴。”
李平安从那次晒粮事件开始,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没犯病了,周梅心里高兴,终于不用再过苦日子了。
那她还奢求什么呢?
哦对,再有就是儿子的婚事。
虽然李平安过了年才十九岁,但是在农村,多少十九岁的男人,都已经当爹了,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对于江云妮,她还是很满意的,从小看着长大,知根知底儿,对他们家也很好,就是她家里,有个不争气的爹。
见母亲的脸色变了,李平安也猜到了大概。
“娘,您放心,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这天晚上,李平安送江云妮回家。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见远处有人吵架。
听着是两个男的,而且有个人的声音很高,而且口齿不清,应该是喝醉了。
“看看去?”李平安说着就要朝声音的来源走。
“平安哥,还是别去了,老赵头喝多了,啥话也骂得出来,现在肯定骂他儿子呢。”江云妮解释道。
“老赵头?”他没印象,十八年了,他都是浑浑噩噩的,根本记不住几个村里人。
江云妮似乎想到了这一点,于是解释道:”就是咱们村的一个懒汉,老婆死的早,儿子去当了兵,他好吃懒做,家的地租出去了,就靠着那点儿钱过日子。“
李平安点了点头。
这个年代,勤快的人多,但是不愿意干活的也是大有人在。
“这不,听说老赵头儿子上个月回家了,他就天天喝完酒,天天骂儿子,吵死了。”
李平安没听到别的,但是他听到了“当兵”和“回家”的字眼。
大裁军!
他想起了之前看到的旧报纸上说,今年国家裁军一百万。
原来,让这老赵头的儿子给赶上了。
“云妮儿,你先回去,我去看看。”
反正已经到了家门口了,李平安也不担心她出事,所以就想着去老赵头家看看。
当然,他可不是去看吵架的,他还有别的目的。
“平安哥,我也跟你去。”
二人绕过一趟房子,就来到了老赵头家那条胡同口。
隐约间,李平安看到一个瘦小的老头,正举着酒瓶子,指着一个高个青年在骂。
那青年站在一旁,低着头,右手还捂着左臂,显然是被打了。
“你个小瘪犊子,我特么是你老子!老子喝你的酒,怎么了?你特娘的都是老子生的,老子花你点儿钱还不乐意了!滚!你给老子滚!”
老赵头骂的难听,周围已经有邻居在劝了。
“强子才回来不到一个月,你咋骂人呢?”
“就是,你一天天的也不干活,儿子回来养你,你还不乐意了?“
“老赵头,你就知足吧,这要是换成别人,才不管你这样的爹呢。”
“……”
老赵头被人数落一通,也不觉着脸红,依旧指着儿子,骂他不孝。
李平安见状,带着江云妮走上前去。
几个邻居见了李平安,就像见了瘟神一样,纷纷往后退了几步,也不说话了。
老赵头也看见了李平安和江云妮。
“二傻?你来干啥?我骂的是我儿子,可没骂你!”
他嘴上的话很硬,可是人却往后退了一步。
长岭村不大,李平安不再犯病的消息,全村人都听说了,可是真正信的人却没几个。
显然,周围的这些村民就是这样。
“老赵头,你儿子是不是打你了?”李平安忽然问道。
“你、你问这干啥?”老赵头反问道。
“我就问你,是不是他打你了?如果是,我替你报仇。”李平安笑着,瞄了一眼一旁的青年。
老赵头虽然喝了酒,但人却不糊涂,李平安是傻子,叫他打一顿,儿子不会落好。
万一打坏了,他上哪儿说理去?傻子杀人都不犯法!
再说,他骂儿子,并不是因为他儿子打他。
“没有,儿子敢打老子?还反了他的。”
“那,他骂你了?”李平安又问。
“也没有,他敢?”
“老赵头,你儿子既没打你,也没骂你,你凭啥骂他?”李平安指着老赵头手里的空酒瓶说道,“看你这架势,你打他了吧?”
“二傻!你别多管闲事儿啊,这是我家的事,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老赵头瞪着眼珠子喝道。
“嘿!我说老赵头,谁给你的勇气打儿子的?我听说,他是退伍军人,你打他,那可是犯法的!”
“你……我……”老赵头看了看儿子,没说出话来。
“你那几个地租子,应该早就喝光了吧?要不是你儿子回来,恐怕你都没钱喝酒了,我说的对不?”李平安猜测道。
老赵头一怔,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那个年代,粮食都不够吃,酒水的生产更是不多,就算是散装的酒,一斤也要好几毛钱。
他的地就是租给刘长贵的,一年到头也就几百块钱租子,哪里够他喝酒的?
不仅仅是喝酒,还要抽烟。
虽说只是“九分损”(九分钱一盒的金葫芦牌香烟,很差的一种烟,抽这种烟的人被称为损种,因而得名),但他一天至少也要一包。
这么算下来,一年之中,老赵头至少有大半年是靠东家借,西家蹭过日子。
“你你、你管呢?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得了!”老赵头被说中了心事,跳脚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