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长岭村。
坑洼不平的小路上,一个身上穿着洗得泛白的绿装青年,正面色冷峻的大步往前走。
青年皱着眉,往周围看了看。
入眼的,都是泥胚建造的平房,屋顶铺着稻草,屋檐下,或多或少都挂着几辫子辣椒和大蒜。
外面的栅栏上挂着标语,上面写着“计划生育好”和“优生优育“、”少生孩子多种树“等标语。
空气中,还夹杂着牲口和家禽身上,那股子难闻的味道。
几分钟后,他来到了晒谷场。
此时正值秋季,晒谷场上都是各家各户晾晒刚刚收的稻子。
“李二傻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目光齐齐望向晒谷场的东头,就见青年正扎开双臂,摇摇晃晃的朝这边走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个梳着长辫子的女孩。
晒谷场中间围了一群人,人群中,一个骨瘦如柴的妇女,此刻正倒在地上,带着补丁的衣服上,满是尘土。
她的眼眶中,泪水在打转,明明四十出头的年纪,可是头发却白了大半。
青年到场,人群不自觉的闪开一条路来。
“谁欺负我娘?”
青年大喊一声,两步走到女人面前蹲下,伸手将她扶起。
“李二傻,你可别乱说话,俺们可没欺负你娘,是她自己摔倒的。”
“就是,明明是她弄湿了稻子,大后天就该给收购站交粮了。”
“交不上粮食,你家给补?”
“……”
村民们七嘴八舌,诉说着那女人的不是。
被称为李二傻的青年,一边掸掉母亲身上的灰尘,一边环视着同样衣衫破旧的村民们,他眯起双眼,目中含怒。
“平安,你可千万别犯浑啊。”被欺负的女人,用力拉着二傻的胳膊,声音颤抖的说道。
自家的傻儿子她了解,一言不合就动手,下手没个轻重,抓着什么就抡什么,人长得也壮实,万一伤了人,她怎么赔?
李二傻,原名李平安,他的父亲就是近亲结婚的产物,绰号李大傻。
家里为了给李大傻娶媳妇,四处凑了不到七十多斤玉米面,再加些杂粮,就强娶了隔壁村,家中更穷的村花周梅。
不出意外,李平安降生以后的第二年,就被村里人叫了“二傻”,李大傻死的早,犯抽风病咬舌身亡,剩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周梅靠着给村里人缝缝补补,一把屎一把尿的将李平安拉扯大,但李平安从小到大都在惹事,为此,周梅赔了不少财物。
可以说,这十八年来,娘俩活得并不容易,几乎家徒四壁,除了喘气儿的,就剩下一铺炕。
不过,眼前的李平安已经不是原来的李平安了,他可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农业科研人员李平安,是曾获得过国家星火计划大奖的牛逼存在。
即便在肺癌晚期的时候,依旧在田间地头做实验,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就连母亲去世,也没能守在身边,妻子也劳累成疾,落下了病根儿,这也成了他终生遗憾。
就在刚刚,原主李平安饿了,等不急母亲回家做饭,所以误食了耗子药死在家中。
于是,2024年的李平安死亡后,穿越到了1985年的李平安身上。
周梅帮工晒稻子,起身的时候头晕目眩,不小心碰到了村民们装饮水的水车,一百多斤的水瞬间蔓延在晒谷场上,导致几百斤稻子泡了水。
邻居江家的女儿云妮儿从晒谷场跑回来报信,随着她一声呼唤,李平安重生了。
平日间,她可是背着父母帮了李家不少忙,许多村民都暗地里叫她“傻媳妇”,可是她一点儿也不在意。
她与李平安年纪相仿,小时候,村里其他孩子都欺负李平安,只有她能与李平安玩到一块儿,而她也是李平安从不欺负的孩子。
“梅婶儿、平安哥,咱们回家。”
梳着长辫子的江云妮扶着周梅的另一条胳膊,就往人群外走。
“不行,今天必须给个说法,这么大一堆稻子泡了水,收购站不收大家的粮食怎么办?”
就在此刻,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人站了出来,拦住了李平安三人的去路。
“他李叔,都是我不好,弄湿了你家的稻子,这钱,我赔。“周梅低声哀求着。
“赔?你拿什么赔?就你家,耗子去了都得含泪儿走。”中年人一拍脑门,“对了,你家还养了头猪呢!”“
“我……我这就回家,把猪宰了,赔钱给大家伙。”
周梅养了头猪,本来是打算卖了换钱,给李平安买药治病的,可是现在只能卖了赔乡亲们的钱。
“大家别信她的,二傻在她眼里比啥都重要,她能舍得把猪赔给咱们?”李叔的儿子李强走上前来,“你们在这拦着他们,我去把猪抓走。”
“我看谁敢动!”
李平安大喝一声,声音震天,顿时镇住了现场所有人。
上一世,他没能在母亲床前尽孝,就在他刚刚看到周梅的那一刻,心中充满了无限愧疚。
也就在这一刻,他暗自发誓,一定要让母亲好好的活下去。
他虎目圆瞪,看着周围的村民。
“不就是稻子泡水了么,我给你们晒干就是了。”李平安说道。
“吓,还有两天,这湿稻子能晾干?”
“就是,晒谷场就这么大地方,哪有多余的地方给你摊开来晒?“
“村里能用的地方都用上了,就算都腾出来给你用,你也不可能在两天内晒干这些稻子。”
“还是赔钱吧!”
“对!赔钱!”
“……”
湿了稻子的村民们又开始嚷嚷起来。
江云妮也是一脸愁色的看向李平安,不知该说什么好。
“儿子,还是把咱家的猪卖了吧,娘给他们赔钱。”周梅也看向自己的儿子,满脸愁容的说道。
“二傻,你妈都这么说了,听你妈的话,赶紧回家去把猪宰了吧。”
一旁,村长也吧嗒着烟袋,一脸无奈的说道。
李平安却一脸正色的摇了摇头。
他伸出两根手指说道:“两天够了,我就用这两天的时间,把这些泡水的稻子晒干。“
“李二傻,别以为你傻,说话就不用负责,要是你两天之内,不能晒干这些稻子咋办?”李强问道。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李平安看着几家人的嘴脸,顿感世态炎凉,不过几百斤稻子,至于咄咄逼人么?
“要是两天内,这些泡水的稻子不能晾干,我家的猪就赔给你们!”李平安沉声道。
“二傻,你今天没吃药吧?怎么说话还正常了?”
“哈哈哈,我看他是真的傻了,锄头都不会拿的主儿,居然口出狂言?”
“没事,让他折腾去,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这么多人,还看不住他一家?”
村民们对于李平安的提议纷纷表示赞同,反正稻子可以再晒,大不了晚几天送到收购站也没关系,收粮的时间也不只有一天时间。
倒是周梅养猪的本事全村人都知道,否则李平安也不可能活这么大。
为了李平安,周梅宁可自己不吃,也要把猪养得膘肥体壮,这样才能卖个好价钱,给儿子买药治病。
看到众人贪婪的嘴脸,李平安心里就非常不舒服。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是他的母亲,可不能平白受了欺负。
眼看着村民要散了,李平安却大声说道:“稻子的事情说完了,是不是该说说我母亲的事了?”
众人驻足,转身看向三人。
“二傻,你还想咋地?要打人不成?”李强怒道。
李平安笑了笑。
“稻子弄湿了,是我母亲的错,我答应两天内晒干,做不到就赔我家的猪,但是……”
李平安上前一步。
“你们打了我娘,这事怎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