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的值房内，望着李莲英远去的背影，陈公公隐约间感觉到一丝不妙。
李莲英的种种举动，似乎正在渐渐脱离他的掌控。
“这小子不像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
“他去宫外要做什么？他凭什么认为自己在十天内就能扭转局势？”
“不对劲，完全不对劲……”
“李莲英虽然看着年轻，做事不够成熟，但他心思缜密，不是什么好家伙……”
陈公公重新抽上烟，眼珠直转。
这次去南方，他的收获非常巨大。
凭借着《填江图》，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拥有了非常强悍的资本。
这个资本足够让他在大清帝国和太平天国之间取得一个微妙的平衡。
“清廷就像一棵垂垂老矣的朽木，虽然濒临倒塌，但根深蒂固，不会那么快死亡。”
“天国则是一棵新生的幼苗，虽然茁壮，但根基不稳，没有人知道它有没有成材的那一天。”
“而李莲英这种人，就像一只小鸟，他可以为天国播种，也可以给清廷掘根……”
陈公公捋了捋下颌：
“而我，是饲鸟人。”
“我可以选择让鸟播种，也可以选择让鸟掘根。”
“但现在，我希望这只鸟能为我种下一棵，全然不同于清廷和天国的树苗……”
小屋中，陈公公不断揣度着，似乎想通了什么，阴恻恻的冷笑数声。
“还好，还好，问题不算很大……”
“阿金阿银，进来见我……”
陈公公呼唤门口值哨的二人。
声音刚刚落下，两道身影便迅捷的闪过小院，出现在门前。
“陈公公。”
阿金阿银二人手持武器，恭敬的候在门外。
“去，跟着小李子。”
“有什么情况，立刻来跟我汇报。”
“必要的时候……”
陈公公没有继续往下说。
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齐齐朝门内作揖。
又一个闪身后，消失不见……
……
李莲英这边，不多时已经回到了开宁宫。
公主的闺房内，春儿正守在床前。
“还没醒吗？”
李莲英走上前，摸了摸开宁公主的额头。
“一直在发烧说胡话，没醒。”
春儿回道：
“公主的事不用担心，老药师说了，只是受惊过度，惊了神魂，养上几天就会好起来。”
“倒是李公公，你那边，事情怎么样了……？”
李莲英微微挑眉：
“什么怎么样了？”
“我今天一大早就看见你往值房去了。”
“那边住的都是大太监，你是认识什么人，或者……问出什么了吗？”
李莲英注视着春儿。
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个春儿，似乎一直都很关注她的行踪……
“没问出什么。”
“但我准备出宫一趟。”
春儿听后，一下站起身子：
“出宫？”
“这个时候你出宫？”
“你是要逃走吗？”
“你走了，我们开宁宫这么多人怎么办？开宁公主怎么办？”
春儿显得很焦急。
这副姿态让李莲英有些不快，有种被道德绑架的感觉……
“我出宫是去找救公主的方法，不是逃跑。”
“我此来就是找公主给我开一个十天的条子，方便我出去。”
李莲英缓缓说道。
由于他的身份过于低微，只是个打杂小太监，因此出入宫门，需要主子批准。
“小李子，你虽然有点拳脚功夫，但说破天也只是一个小太监。”
“这个关键节点，你不想着怎么去游说高层，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再给开宁公主求得一线生机，却想着往外跑？”
“小李子，公主待你这么好，你不能忘恩负义啊！”
春儿面色急躁。
现在李莲英就是整个开宁宫的精神支柱，他要是出宫，开宁宫真的就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了。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逃跑。”
“我一心想救开宁公主，此心日月可鉴。”
“如果想置身事外，我又何必跟赵敬渠搏命？”
“公主还没醒，你拿她的黄帛，模仿她的笔记给我写个条子吧。”
李莲英逐渐有些不耐烦。
但春儿仍然不准备配合。
作为一个在宫里待了三十多年的老妈子，她的性子非常执拗。
“小李子，我是不可能做这样的事的。”
“你跟赵敬渠搏命，确实辛苦，但我们开宁宫上下，不也全对你恭敬有加了吗？”
“你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你要记住，你生是开宁宫的人，死是开宁宫的鬼，你要报答公主的知遇之恩啊！”
李莲英点点头：
“我知道公主待我好，所以我才不遗余力的救她。”
“所以赶紧给我批一张条子，时间不多了。”
春儿仍旧不依不饶，连连摇头：
“小李子，你是什么家庭背景，从你入宫第一天起，我就知道。”
“你在京城举目无亲，你出宫去，又能做什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就算想跑，跑的出京师，也跑不出天下啊！”
“难道你想逃到南方去投靠那帮拜上帝教的长毛贼吗？”
“别痴心妄想了。”
春儿往李莲英肩上拍了拍：
“听我的，你先去西苑找一下钱公公。”
“他是个八品太监，权力大的很，知道的消息也多。”
“你去问问他，看看开宁公主到底犯了什么罪，看看能不能跟上边通融通融，讨一个活路……”
春儿还在喋喋不休。
李莲英从未觉得春儿如此招人厌烦。
索性直接将手摸向了腰间一直带着的直刀。
“春儿姑娘，我希望你现在就去写条子。”
“我并不是非要你的批准才能出宫，我只是想再回来看一眼公主。”
“希望你不要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一听这话，春儿板着的脸更加铁青……
“那你至少要告诉我，你出宫去做什么吧……”
“我只数三声。”
“3……”
“2……”
“小李子，我真是错看你了！”
“我原以为你是开宁宫的救星，没想到你是个临危就跑，不顾主子死活的恶奴……！”
“1……”
……
李莲英直刀出鞘的一瞬间，春儿闪到了桌子前，取出主子专用的黄帛，挥毫写下一行娟秀的小字：
［特许太监李莲英外出采买物资，限期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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