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道长给出的办法是：抓一个底层平民，代表那些支持太平军的刁民。”
“再抓一个朝廷重臣，代表全天下的贪官污吏。”
“最后再找来一个血亲贵族，代表八旗和宗室。”
“然后把这三个人送到天坛，在天坛前，取平民人皮，重臣百骸，宗室血肉，拼凑出一个［万罪之人］。”
“再举行一场盛大的祭天仪式，把这个代表大清一切不顺的［万罪之人］烧掉。”
“只有这样，才能让上天息怒，才能让大清国运亨通。”
陈公公说着，又猛抽了两口烟：
“平民很简单，大街上随便抓一个就算数。”
“重臣也不难，天牢里有不少待罪的汉臣，拉一个出来就凑上了。”
“唯独这个宗室血亲，让咸丰感到难办。”
“而且根据了尘道长的说法，这个血亲还不能是远亲，要越近越好。”
“咸丰只有一个儿子，当然不可能拿儿子去祭天，他的几个女儿，咸丰也不舍得。”
“算来算去，最后就只剩下道光帝的几个不受宠的女儿，是最合适的了。”
“在这些有限的可选人员里，大多数都已经嫁了出去。”
“要拿已嫁的女儿去做祭品，会牵涉到一些大家族的利益。”
“最终在恭亲王的提点下，这个宗室血亲的最后人选，也就落在了开宁公主的头上……”
李莲英听完陈公公的讲述，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国家有难，竟然想用这么离谱方法来改变，咸丰他竟然同意了吗……”
陈公公冷笑一声：
“咸丰不仅同意了，还对这种只需要死三个人就有可能战胜太平军的方法大加赞赏，甚至还把那个了尘道长给封为了国师。”
“这下你该明白，真正想让开宁公主死的人是谁了吧……”
陈公公说完，重新坐回床上，闭眼调息。
“所以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继续跟皇悬司斗，还是跟恭亲王斗，或者说，你准备直接跟皇帝斗？”
“听我一句劝，离开开宁宫，或许还有救。”
李莲英知悉一切后，陷入了沉默。
他怎么都没想到，开宁公主的灭顶之灾，仅仅是咸丰皇帝的一念之想。
为了这种荒唐的血祭，就要牺牲开宁宫这么多人的性命。
李莲英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血祭的时间是哪天？”
“下月初八，午时三刻。”
“算起来，只有十天了。”
陈公公重新睁开眼，面上露出三分寒意：
“怎么，你还是不愿意放弃？”
“小李子，皇帝的意志是没有谁可以改变的。”
“你是我的下属，就算你跟皇悬司闹的这么不愉快，我也不会轻易放弃你。”
“留在值房，不要再回开宁宫了。”
“在我这躲一段时间，等到血祭完成，我再重新给你挑选一个主子。”
“运气好的话，到那时候你应该能保住一条命。”
李莲英摇了摇头。
他并不觉得以陈公公的性格，自己真的出了事，陈公公会出手保他。
毕竟皇宫之中，不涉及自身利益的事，隔岸观火是最好的选择。
李莲英毫不怀疑，如果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陈公公会毫不犹豫把自己丢出去。
甚至丢出去已经算好的，陈公公没准会为了不牵扯到自己，而选择提前除掉李莲英。
因此李莲英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想把陈公公拉下水，让这件事跟陈公公绑定起来……
“陈公公，我不会放弃。”
“实话告诉你吧，你去南方的这段日子里，我也没有闲着。”
“我已经成功打入了储秀宫内部，跟懿妃叶赫那拉氏的妹妹叶贞儿交好。”
“懿妃是什么地位，你是知道的。”
“我可以不断在叶贞儿那换取有用的信息，并借由叶贞儿，向懿妃施加影响力。”
“除此之外，我对叶赫那拉氏的私库也有所了解，里面天价财宝，我几乎可以随意拿取。”
“我对太平天国忠心耿耿，与储秀宫的关系，也是我对天国的价值。”
“基于此，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李莲英面色凝重。
陈公公不断思忖。
他不是蠢人，自然能听出这是李莲英抛出的筹码。
“这个李莲英，是非把我拉下水不可吗！”
李莲英一进门，就用告发自己是太平天国的奸细为由，要挟陈公公，想强迫他上船。
但陈公公并不畏惧。
毕竟如果连李莲英这样的小角色都能轻易将他扳倒，那他这几十年算是白活了。
事实上，他把李莲英招揽入皇宫的唯一目的，就是帮他盗图。
盗图成功后，李莲英就没有了任何价值，按照惯例，陈公公会第一时间将他杀掉，以防止消息败露。
毕竟他以前都是这么做的，一个小太监干一件事，干完就除掉，自己就永远没有暴露的风险。
但《填江图》关系重大，陈公公没腾出手来第一时间对李莲英下手。
而现在，李莲英抛出了第二个让陈公公上船的筹码……
“打入了储秀宫内部吗……？”
陈公公老迈的脸上流露出一抹阴沉的笑意。
如果李莲英真跟懿妃有什么联系，那他在陈公公这的价值，可就不只是“一次性产品”那么简单了……
“或许……”
“陈公公，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李莲英继续开口。
陈公公这才将思绪收回：
“说来听听，要我帮你什么？”
“我不在皇宫的日子里，希望你能照顾一下开宁公主。”
陈公公眉头微蹙：
“什么叫你不在皇宫的日子？你要跑路？”
陈公公思绪飞转。
他实在有点搞不懂李莲英到底想干嘛了……
“我准备离开皇宫一段时间。”
“在此期间，你要尽量照顾到开宁公主。”
“至少不要让她死了。”
……
“答应我照顾开宁公主，对你没有坏处。”
李莲英不想再继续废话，转身就往值房外走。
他不愿意再多停留了。
因为就在与陈公公谈话之间，他隐约嗅到陈公公身上，传达过一抹杀意……
“皇帝昏聩，江山失统，陈公公更是完全靠不住！”
“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而已……”
李莲英头也没回，离开值房后，转身朝开宁宫走去。
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回开宁宫，也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开宁公主。
他已经理清楚了整个事情的脉络。
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也有了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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