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英平静的说出自己一路上所有的猜测,让陈公公对他颇为赞许。
而陈公公也选择跟李莲英坦诚相待,直接撩开上衣,取出自己的贴身汗衫,铺在桌子上。
李莲英细细看了一眼,汗衫的内侧,有真丝蚕线细细缝制的一行小字:
[无处不均匀,无处不饱暖]
这是太平军的口号。
这个口号此刻正响彻在以天京为首的南国土地上,无数穷人在这面旗帜下奋勇厮杀,争取光明……
“莲英,你可知道现在是什么局面了?”
陈公公收起汗衫,点燃烟杆,狠狠吸了一口:
“当今天下,太平军纵横南方,沉重打击着满清的腐朽统治。”
“这是我们的希望。”
“但与此同时,欧洲列强,英法德意诸国,雄于海外,对华夏虎视眈眈,也是事实。”
“卧榻之侧,有日本鼾睡。”
“辽阔北土,有沙俄窥伺。”
“城市港口,洋人称王称霸,乡野田间,洋货无孔不入。”
“举国之民,被鸦片敲骨吸髓,州郡府县,尽恶官盘剥百姓……”
“莲英,一旦真心跟着我干大事,想要再抽身,可就再也不能了。”
“成功推翻满清,只是这条路上的第一个驿站,我们要走的,是一条极其长,极其远的大路。”
“你可要想清楚了……”
李莲英看着陈公公那从未有过的庄重面容,心里早已下定决心:
“为国为民,敢有违宥,死无全尸!”
看着李莲英的神态,陈公公欣慰的点了点头,从书架后的暗龛里又取出一件一模一样的白色汗衫,郑重其事的递给了李莲英:
“很好,莲英,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太平天国的子民,同时也是我拜上帝教中的胞弟!”
“仁兄!”
李莲英素知拜上帝教的教徒都以“兄弟姐妹”相称,因此当即作势便拜。
“贤弟!”
陈公公赶紧扶住李莲英:
“从今往后,你我私下以兄弟相称,明面上仍以公公称呼,切勿坏了大事。”
李莲英点头。
“贤弟,为兄现在就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交给你,这也是我把你带到京城的主要原因。”
陈公公收敛起刚刚一副仗义凛然的模样,消瘦的脸庞恢复到原先的波澜不惊。
“仁兄请讲,但有用处,任凭驱使。”
陈公公重新拿起放在桌上的烟杆,咂巴了两口:
“皇宫的西面,咸福宫之东,翊坤宫之北,有一座储秀宫。”
“你可知那里是谁的寝宫?”
“谁的?”
“是当今咸丰皇帝的宠妃,懿贵人,叶赫那拉。”
听到“叶赫那拉”这个名字,李莲英的心头鼓鼓直跳……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对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了……
“那么依仁兄之见……”
李莲英强压内心的惊讶,问到:
“小弟这次的任务地点,就是在储秀宫?”
陈公公点点头:
“不错。”
“这个叶赫那拉氏,刚刚不久才给咸丰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载淳。”
“这个小皇子载淳,不仅是皇长子,也是咸丰唯一的儿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李莲英回道:
“意味着,载淳将在未来以极大的可能性继承皇位,而这个叶赫那拉氏,就是太后……”
陈公公再次点了点头:
“叶赫那拉诞下皇子后,皇帝非常高兴,赏赐了她很多珍惜宝物。”
“而这堆珍惜宝物里,有一副画,叫做《填江图》。”
“传说这幅《填江图》,是上帝还是人类的时候亲自绘制,里面记录着成神的方法。”
“上帝就是依靠着这幅填江图,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神,并且用七天的时间创造了万物,然后生下了长子耶稣,以及次子,洪天王……”
李莲英原本还非常认真的听着陈公公讲述这次任务的细节。
有一说一,李莲英本人虽然多少沾点市侩和狡猾,但在反清这件事上,他是真心的。
但听到陈公公扯到这些宗教神话的话题,以及他那张老脸上满满的敬畏和崇拜,这一刻,李莲英有些迟疑了……
“这老东西不会真信仰什么拜上帝教吧,而且真信洪秀全是上帝二儿子?”
“这玩意不是用来忽悠教徒的吗?他要是上帝二儿子,那我还是上帝三儿子呢……”
李莲英在心里暗暗嘀咕,但不敢说出来。
而这时的陈公公还在滔滔不绝的讲述上帝是如何牛逼,洪秀全是如何伟岸光正,各种神迹,各种异象……
讲了半天,陈公公才终于又将话题扯回正轨:
“这《填江图》,原来是存放在耶鲁撒冷的,后来因为战乱,几经流转。”
“从白冷到罗马公国,从斡鲁斯到雅克萨,最终才在康熙年间,北击沙俄时,流传到了清庭皇宫之中。”
“清人乃蛮夷也,关外女真之后,不通文明,因此不识得此宝,只当做一幅古画存于宫中。”
“但恰恰就是这幅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古画,里面却记录了成神的方法。”
“如今洪天王在南方与清军交战正酣,我军战略纵深和粮草补给、兵员补给,都远不如大清。”
“因此洪天王差我一定要寻得此图,他要用这幅《填江图》,参破上帝的奥秘,培养一批[上帝的士兵]。”
“按照洪天王的构想,这批获得神眷的士兵,刀砍不痛,火烧不死,无需休憩,不需吃饭,日夜可战,枪都打不死。”
“甚至传说,这《填江图》里还记载了撒豆成兵,剪纸成人的奇妙仙法。”
“有了这幅图,我们推翻清廷的腐朽统治,将其逐回关外,就指日可待了!”
……
李莲英歪着嘴角,眼珠直转。
此刻他有点不知道说些什么,或者该表现出什么样的神态,才是最合理的……
“那个……仁兄啊……”
“这幅图,他这个东西,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吗?”
“我的意思是,您对于这些奇妙法术的消息,来源是什么,可信吗?”
“当然了我不是在质疑洪天王啊,更不是在质疑拜上帝教,我的意思是说,他这个图啊,嗯……”
“怎么说呢,我感觉有点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