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秋收已至,此时正是秋分时节。
东远村地缘偏北,庄稼一年一熟,几乎家家种的都是粟米或黍。
由于雨水不多,山里日照的时间也相对较少,今年秋收比往常略晚了几天。
“家里缺少男丁和劳力的,地里庄稼晚熟的,都到我这说下情况。
咱们村就这百十号人三百多亩地,大家互相帮着搭把手,好早点把粮食收上来。”
此时村头的小广场上,刘诚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喊话。
下边站着二十多个村民,都是各家派来的代表。
“官府收田赋的时间是固定的,今年晚熟的庄稼必须赶快收了。
省得到时候抓瞎。”
刘诚话音落,人群中当即走出几个人,上前说明自家的情况。
“元衡哥,你家的地早先都转让给刘喜家了。
现在刘喜和他爹已死,就剩个娘在家。
按规矩他家的地是要被收回一部分归还官府的。
你为啥不趁这个机会再把自己家的地要回来?”
刘二家兄弟俩加一个四十岁的老娘,三个劳力种不到十亩地,没必要上去求助。
看着一旁连地都没有的姜元衡,刘二试探的问道。
“按说你家现在是两口人,最少也能要回来六亩地。
虽说不能让你发大财吧,但最起码每年都有粮食收,也不至于总是浪费钱到县城卖粮。
再加上元衡哥这么有本事,说不定种的粮食收成也比别人好呢?”
姜元衡倒是想把自己家地要回来一些,尝试着在上边试验下上一世的耕种方法。
只不过做实验用不了那么多地,余下的地荒着也不合适。
种点经济作物吧,种子难找,官府也不支持。
预见到这里诸多不便,姜元衡也就暂时打消了把地要回来的念头。
“你说的没毛病,只不过不是现在。
假如明年春闱我能过关,身上有了功名后,我会去官府打点一下,种些平常百姓不能种的东西。
比如说长熟了就能直接吃的柿子,或者反季节的蔬菜之类的。”
“哦对,还有就是按规矩来说,我家没地,就不需要帮别人收粮食。
能有大把时间干别的,我何苦为几石粮食把自己绑在庄稼地里呢?”
“大家都看清我身边的人,待会回去后,地挨着或者离得近的,自觉去帮忙。”
刘诚见不再有需要帮忙的,便喊话让大家自行配对互相帮着秋收。
“哦,还有,今年还是老规矩,明早去祠堂祭祖,上午开丰收宴。”
说完,刘诚向众人摆摆手,示意散会。
大家各自找到自己帮得上的村民后,纷纷议论着回了家。
“元衡兄,我只是个游方道士,没在村子里入户籍。
明天早上祭祖的事我就不参与了吧?”
陆清风伤势已好,由于处理的及时,也没得破伤风。
当听到姜元衡提起祭祖的事时,陆清风果断选择了拒绝。
“也行,都是刘姓的祖先,你又不靠着他们保佑,去不去无所谓。”
“姜郎,那咱们俩去吗?或者说,之前公婆每年都参与吗?”
姜元衡略微想了想,觉得还是像父母生前那样去露个脸比较好。
毕竟除了新春,东远村一年就这么一次大集会。
祭祖和丰收宴又是一体的,一样也不参加容易遭人闲话,只参加丰收宴不祭祖又不合适。
“咱俩得去,毕竟已经落户东远村了,啥活动都不参加反而遭人议论。”
得了姜元衡的准话,穆清兰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当即点头答应下来。
“哦对,还有件事姜郎需要早做准备了。”
穆清兰端出一筐刚制作好的柿饼,给姜元衡和陆清风一人拿了一个。
“前几日去柿子林的时候,我看大部分柿子都已经熟了。
长得慢些的青柿子数量也越来越少,咱们是不是的找个时间去把那些青柿子摘回来?
按姜郎当时的分配方法,再不去摘,恐怕做柿漆的青柿子就不够用了。”
姜元衡之前大概算过,一株十年以上的柿子树,产量大概在百斤左右。
听刘二娘说过,后山柿子树很早以前就有了,应该符合十年以上的标准。
后山至少有四五百株柿子树,除去自然损耗,按四百算,那就是四万斤。
加上自己打猎时的观察,可以确定四万斤只多不少。
这么多柿子,要想在收获季那一段时间全摘完,三五个人是肯定不行的。
“清兰,看来去参加祭祖和丰收宴还是有点好处的。”
姜元衡咬下一口柿饼细细品味着那熟悉的味道。
闭眼回味片刻,姜元衡继续道:
“青柿子咱们可以请刘二、翠婶他们几家先帮着摘,毕竟咱们能存贮的柿漆有限,他们几家足够摘了。
明天我在丰收宴上问问里正,看能不能发动村里人帮着摘剩下那几万斤熟柿子。”
“也好,只不过青柿子摘来之后,姜郎还需找合适的人先帮着奴家清洗榨汁。
把汁榨出来,剩下的步骤倒可以先缓缓,等有了足够的人再进行。”
姜元衡把剩下的半个柿饼扔进嘴里,当即点头答应下来。
“元衡兄,摘柿子你可以找贫道啊!那树有几丈高,普通人要爬上去肯定不容易。
贫道就不一样了,毕竟会点功夫,登高也轻松。
到时让刘二他们只管在树下接柿子、运柿子,贫道一人上去就行。”
三人详细商量了下具体的采摘运送流程,一起吃过晚饭后,各自回房休息。
如今姜元衡家两座茅屋都已经拆除,砖瓦房也有一座在用,两座在建。
由于没拜天地,姜元衡又搬回柴房改造的工作间,和陆清风挤在了一起。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穆清兰换了一身素白罗裙,不戴任何首饰,只用发带扎了个双平髻,就跟着姜元衡出了门。
“待会祭祖的时候,咱俩站在最后边就行。”
看了眼造型朴素的穆清兰,姜元衡摇头道:
“你们高门大户出来的千金小姐就是规矩多,咱们就是露个脸,跟着走过过场而已,你还真当回事了?”
此时穆清兰虽一身素衣,却别有一番气质。
姜元衡打量着眼前的穆清兰,不沾一点胭脂水粉的俏脸,仍然白皙透亮,还多了一丝高冷之气。
素裙之下,身材依旧傲然,那一手抓不过来的双峦,还是让人馋的挪不开眼。
“还真别说,娘子天生就是美人坯子,穿什么都一样。
无非就是穿着风格不同,吸引人的点不一样罢了。”
穆清兰脚步一顿,然后突然加快步伐走到了姜元衡前边。
“总是没个正形,也不看看咱们是要去干什么。
你不怕东远村的祖先听到后半夜找你麻烦吗?”
经常被姜元衡打趣的目穆清兰,也逐渐知道了如何对付突然发痴的姜元衡。
眼见姜元衡又开始挑事,穆清兰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两人你追我赶,时不时斗几句嘴,很快就来到了村东头的祠堂。
此时来祭祖的村民也差不多都到齐了,在刘诚的搀扶下,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头,颤颤巍巍走到了祖先灵位前。
看大家早就自觉排成两列恭敬的站在了祠堂门两边,那老头慢悠悠说道:
“咱们登平刘氏打前前朝开国时就落户东远村,从那一辈算起,在这安居乐业近七百年,全仗朝廷恩赐、祖宗护佑。
我刘顺年龄虚长各位几岁,又受大家所托,今天就厚着脸皮带领大家祭拜祖先了!”
待众人都回应过之后,刘顺转身跪拜在祖先灵位前,开始了祭祀。
姜元衡对别人家的祖先无感,心思又都在自己的事情上,整个过程也是心不在焉。
穆清兰倒是很虔诚,随着刘顺认真的叩拜、鞠躬,还时不时小声祈祷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欲睡的姜元衡忽然听刘诚大喊道:
“礼成,各家回去自备碗筷吃的,正午前到村口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