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有什么罪过？
难道说一点合理性建议，提个报恩方案，还有罪了？
她急忙起身，去迎接老爷子。
只见一位高大威严的六旬老者，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一身蟒袍玉带，脚踏鹿皮朝靴，在独孤城等侍卫的簇拥下，直接进入梅苑。
秀娘正要上前施礼，王靖直接哼道：
“跟着进来，丫头。”
进入客堂，他大马金刀一屁股坐在主位上，徐氏落座侧边。
秀娘随着进来，却不敢坐，只能垂手侍立。
王靖上下打量了她，忽然笑道：
“秀丫头，你的确是长大了，可这胆子也随之变大了不少呵，非得逼着老夫扔下一大堆政务要事，亲临梅苑，你可知罪？”
秀娘连忙双膝下跪，很恭敬地给王靖连叩三个响头，沉声道：
“爷爷在上，秀儿如是惹你老人家生气，属忤逆不孝，请爷爷宽恕，但事出有因，是否容孙女道来？”
“好好，老夫不予你争辩，起身说吧！若你能当堂说服得了我，老夫便依了你，否则，你就得老老实实地接受皇室聘书聘礼，多学习宫廷礼仪和规矩，待年底择一黄道吉日，出嫁汉王府！”
王靖说话一向霸道，从来是说一不二，他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他这次来，就是最后通牒。
“孙女谢过爷爷！”
秀娘起身，侃侃而道：
“六年前我的全家在关外被回纥人谋害，天下人都知道。现如今，我失而复得，难道就没有人想过，我当初被谁所救，这些年如何讨得生活？”
“令狐老爹先后两次救我，并因救我而亡，恩重如山，此大恩大德秀儿若不能回报，焉能心安理得？”
“现如今他的独子尚在世上，难道我们王家，就不能为其做点什么吗？”
“把恩人之子认为义孙，恰恰彰显王家知恩必报，遵循礼法之极，应被世人所称赞，焉有嘲讽之理？”
她当然没提及订婚之事，免得败老爷子兴致的话题，而是直奔恩德。
王靖眉头微皱，很认真地在听取秀娘的陈述。
显然，秀娘的这番陈述，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原以为她又是老调重弹。
因为徐氏给他的禀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云云。
说到恩德，那就另当别论。
“丫头啊，令狐老爹的大恩，咱们王家当然要报，我已令你六叔派人，把你养父母的坟，重新选址迁墓，建祠设堂，每年可派人祭祀，香火不断。”
“至于令狐大郎，听说这厮嗜赌成性，以前还虐待过你，他是烂泥扶不上墙，就让他在军中混吧，立有军功，按章擢升，如再不然，王家出钱，为他购置宅院，娶一房媳妇，可否？”
王靖似乎早已想过，便脱口而出。
“以秀儿之见，迁坟建祠，出钱置宅娶亲，乃普通士族，或是富商家庭，都能办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世间最好的馈赠，就是身份、地位与仕途，让令狐这一脉，从此也能光宗耀祖，这些，就王家能做到。”
没想到，秀娘能想得如此深远，这大大超乎王靖的想象。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秀娘还是个孩子。
算一算今年有十八岁了吧。
可她这是在拿礼法说事，反过来逼迫自己的长辈就范。
这丫头有点意思。
“丫头啊，你想过没有，报恩有多种多样的方式，令狐老爹救了你，是你的养父，咱们王家把他俸供起来，于法于礼都说得过去，也可以公开。”
“但让老夫认这令狐大郎为义孙，跟报恩可没直接关联，除非他自身表现足够出色，才有可能考虑。”
王靖已经表现出非常有耐心，来对秀娘说明此事。
“爷爷！令狐坡孤身大战狼群，听说这次他在边境，又荣立军功，这难道说他还不够优秀，出色吗？”
秀娘大着胆子据理力争。
她的话刚说完，一直冷眼旁观的徐氏，忍不住插嘴怒斥道：
“大胆秀儿！老爷子，这丫头一直对小猎户旧情难忘，自己认义兄不算，还要公开让您认义孙，这很危险！”
“我们王氏家族数百年来，从没有公认义子义孙之先例，这要是开了先河，让家族里其他子孙们，会怎么想？”
徐氏的意思是说，你生有一大堆庶子庶女，便有数不清的庶孙，是嫌不够多，还要再去认一个寒门义孙，岂不是成为别人的笑柄。
听话听音，王靖焉能听不懂？
他不以为然，心里早已有数。
而他恰恰关注到徐氏前半段用词。
只见王靖愠色地瞪了徐氏一眼，低喝道：
“住口！秀丫头旧情难忘这种话，居然从你的口中出来？老夫早就交代过，此事任何人不准再提，难道你却先给忘了？！”
这一声低喝，吓得徐氏脸色大变，再也不敢多言，两眼死死盯着秀娘，愤怒不言而喻。
“这样吧丫头，爷爷可以先允诺，如若令狐大郎在年底之前，能再立次大功，老夫便可让他立即进京都，以你义兄名义参加婚礼，择日，再由老夫公开宣布认其为义孙，并宴请亲朋好友。”
王靖终于算是答应了。
“多谢爷爷成全孙女的拳拳报恩之心，秀儿在此感激万分，
代令狐氏族谢恩。”
秀娘起身施以跪拜礼。
“好了丫头，这事就这么定了，你近期要多学多练宫廷礼仪，多修身养心，做好汉王妃的一切准备。”
王靖皮笑肉不笑地抬了抬手。
“秀儿遵命就是。”
“回去。”
王靖起身就大踏步离开梅苑。
此刻的他，确有许多要事进宫禀奏。
徐氏则搞得有点灰头土脸。
这滋味实在是太酸爽了，传出去有损她在府院里的权威。
看着王靖等人离开梅苑的背影，秀娘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总算是为令狐大郎，争取到了荣登士族行列的机会，也可以告慰九泉之下的令狐老爹。
此时，秀娟心里在默默告之令狐老爹，她没有不管大郎，今后也会一直管着。
可对令狐大郎而言，秀娘的关爱对他而言，不仅仅是福，有时候就是灾祸。
这一点，估计秀娘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话说王靖离开安国公府前往皇宫路上，给独狐城面授机宜，要他派出‘血手盟’成员，在年底前设法让令狐大郎重伤，自己给秀娘书信，暂时来不到洛阳。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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