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远在京都里的定国公郭骧,是你爷爷,幽州蓟城里的武耀侯郭威,是你的生父?”
华谦绝非鲁莽之人,控制一下情绪之后再次确认,唯恐出现一丝差错。
“正是。”
郭庆毫不犹豫回答,并做好一切应对措施。
“好吧。”
得到明确答案的华谦,闻言轻叹一口气,原本激动的情绪反而平稳了下来。
他的内心似乎已有了定论与方案。
“郭公子,你的进山请求,老夫已派人前去禀报了,就算红姑娘准许,夜晚行走山路不便,她定是明日天亮才会下山过来。”
“你让家仆牵马进院子里来吧,这间屋就留给你们,在此暂却过一夜吧。”
华谦不冷不热地说完这些话语,起身开门离开,进入隔壁另一间屋里。
只一会,其中一位学生离开此屋,去了后山村庄。
郭庆深感有一股寒气袭来,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怎么办?
现在下山还来得及。
凭借天空尚有一丝暮色,两人武功和胯下骏马,无论华谦采取什么手段,都无法阻挡。
可只要自己想离开,必定会发生械斗,伤亡在所难免。
这么一来,与鹰嘴岭的联盟不成,反而彻底成为了仇敌。
这是自己深思熟虑之后要的结果吗?
不行。
现在不能撤离。
相信华谦在没有得到红姑娘明确指令之前,不会把他和武三郎怎么样。
充其量是困在这院子里。
只要自己待在这院子里不动,就不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郭庆走出屋子让武三郎牵马进来,系在一种小树上。
“这山里天气真冷啊。”
穿着单薄,在院外露天站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武三郎,冻得缩头缩脑像只鸳鸯。
他一门就蹲在火炕旁取暖,嫌火不旺再添上几根柴火。
“三郎,你在院外观察,这个村庄有什么异常情况?”
郭庆问。
武三郎一愣,蹚里火焰飘到他添柴火的手。
他痛得手一缩,像是从惊梦中醒来,“怎么,这里还会有危险?”
在他的认知中,这里就像是在燕山庄园,怎么可能还会有危情发生?
“也没什么,只是我的身份在这里不受欢迎,在红姑娘来到之前,我们要保持警惕。”
“这样,你出去把环首刀和弓箭都拿进来,长枪和马鞍子别动,再拿些干粮进来,这里有水,我们在这里轮流守夜。”
郭庆没有说得很具体,更没有指名道姓,他是不想给武三郎增加心理负担。
武三郎出去,把郭庆要求的武装和干粮,分几次搬进屋子。
最后一次他蓦然回首,发现院内最末一间房屋的窗棂上,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踏马的,少主说得没错。
他没吭气,进屋之后闩上门,然后对郭庆沉声道:
“少主,吃些干粮之后你上炕安心睡觉,我守在门旁,从这扇小窗观察外面情况。”
“好,后半夜我来换你。”
郭庆点了点头,蹲在火炕的炉膛口,递玉米饼和干肉进去,稍微烤一下加温。
两人一个蹲在门边,一个蹲在火炕口烤饼,谁也不再说话,只有嘴巴嚼食的吧唧声音。
可见,两人的心情十分沉重。
……
翌日清晨。
晨曦初露,山崖还在云海里沉浮,有点身处仙境的感觉。
郭庆猛地睁开双眼,一个鲤鱼打挺,从火炕上跳下地上站立。
他环顾四周,发现守在门口的武三郎,居然是沉睡不醒。
脑子紧张的飞速转动中。
这时候,房门外响起脚步声,他飞扑到炕头拿过环首刀,刚抽出一半,门被推开。
门口站立的不是别人,而是笑盈盈的红玉姑娘。
她去掉了红色面罩,双手端着一碗水煮鸡蛋,热气腾腾像是刚烧好。
“怎么,不欢迎本姑娘进来?”
她嗔怒道。
“你…什么时候到的?”
“华老前辈呢?”
郭庆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按自己的逻辑思维反问。
他惊愕之余,还是将刀刃收回鞘里。
红玉没等他回答,已是抬腿走进屋里。
她把土瓷碗轻轻放置在木桌上,不疾不徐地掏出小手巾擦了擦手,这才抬眸沉声道:
“本姑娘来到这里差不多半个时辰,我让华老去后山村里边去了。”
她的回答清晰明了。
“那…三郎怎么还没醒?”
郭庆的第三个问题。
“武三郎可能还要等上半个时辰呢!”
红玉淡然道。
郭庆听罢一切都明白了。
昨夜,华谦一定用了什么特别手段,让屋里的主仆二人,沉睡不醒。
手腕上还有绳索捆绑过的痕迹。
华谦他们不敢先动手,等待红姑娘到来之后再做处置。
没想到红玉命令他们立即放开、唤醒。
最后,两人都被解开绳索,并且灌下醒药。
郭庆内功深厚,先醒了。
“二公子,请不要责怪华老先生,他一家人老伴儿孙等八口,全死于七年前的那次浩劫。”
瞧见郭庆表情,红玉也就没必要遮掩,实话实说。
“我…我怎么会怪华老呢,这事…谢谢红姑娘。”
郭庆挠了挠头皮显得十分尴尬。
他本来想说点抱歉,见谅之类的话语,但发现这些华丽词藻,在杀戮惨案的事实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自己不过度解释,反而让对方能感觉他的心情,是沉痛的。
“坐下来吃吧,我放了点甜精,不知是否合你的口味。”
红玉指了指长板凳,她先坐下来,把另一端的吃食位,让给郭庆。
甜精就是古代的食糖,用甜菜等甜性植物煮熬而成。
郭庆也不扭捏,放下手中的环首刀,大方地坐在长板凳的另一端,与红玉并肩。
他对红玉姑娘是完全放心的。
郭庆敢下决心进来,并要求上鹰嘴岭,是基于红玉、三叔和沙六郎不可能杀他的基本判断。
如果连这个设定都不成立,那他这次死定了,毫无生还的可能。
土瓷碗满满当当,里面装有四个水煮鸡蛋,黄白相间,清香中带有一丝腥味。
古代鸡蛋个头都很大,四个鸡蛋展开,把土瓷碗的水平面全覆盖。
郭庆拿起木质汤匙,低头张嘴正要吞噬。
忽然,他停下汤匙来客气道:
“红玉姑娘,你也来吃两个吧,我一个人吃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