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内城进出则非常严格。
普通人出入,必须出示个人铭牌。
类似于城镇居民身份证那种方形小木牌。
一面是雕刻人像,并盖有官衙火戳印章。
另一面则雕刻住所,本人姓名,户主及户籍情况。
如是官吏进出,则称之为腰牌,有铁质和铜质区别。
这上面多了本人的官衔职条,也就是后世的官职职务。
外地人进城办事,则出具通关文牒,接受盘查。
还有货物车辆进出,按规定还要登车检查。
非特殊情况或许可,不准带刀具弓箭等进入内城。
可郭庆身份特殊,出示的是幽州总管、武耀侯金字令牌,吓得城门守卫低头哈腰,那里敢说一个不字。
内城与外城有天壤之别。
这里大都是青石街道,勾栏瓦肆,干净整洁。
市街繁盛,玉器店衣衫庄、酒楼客栈钱庄林立。
当然,这里酒肆店铺都需要在官府衙门登记备案,不允许随便开设。
这个规矩跟后世没啥区别。
但当下朝廷对盐品、铁器、刀弩铠甲、粮食、战马等严禁买卖。
违令者处以极刑,严重的满门抄斩。
对于有些紧俏物资,比如砖茶、丝绸布匹等也设有专卖渠道。
必须得到朝廷经营许可,缴纳许多课税才被允许。
这种生意,必须是豪门巨室的大商贾才行得通。
郭庆对于玉器店、绸布庄或笔墨铺,几乎每店必进,就是茶楼酒肆他也不放过,频繁穿梭。
武三郎牵着两匹高大战马很不方便,只能傻呆在店外的路道上等待,引来无数目光。
主要是郭庆的那匹汗血宝马-千里追风雪,浑身上下雪白无杂毛,比较注目。
挂在马鞍处那柄特制的环首刀,一样是不同凡响。
行家里手一瞧就知道,这位主人身份显赫。
“哎喂,前面那小子,站住!”
街的那头,突然传来一声喊叫声。
“就是牵着汗血宝马的那个小子。”
传过来的是突厥语,语气生硬,像是在爆米花。
“少主,他们好像是在说咱们…”
郭庆对本地语言不太熟悉,对方说的是突厥语言,就像是在说天书。
武三郎曾是猎手,经常到塞外山林里打猎,对突厥语较为熟悉,当然能听懂。
正准备抬脚进店的郭庆听罢一愣,便停下来后退几步往右侧看去。
两个大漠回纥贵族打扮的汉子,正冲着他们大步而来。
郭庆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随即换上的是雪后冰霜。
昨天打过一仗,对于回纥族装服饰,记忆深刻。
塞外男人穿戴服饰,都是一个鸟样。
贵族与平民的唯一区别,就是身上挂着各种珠宝饰品,穿戴整洁,衣料质地高档些。
看到回纥部族的武士,挂着刀在燕山郡的内城大模大样地走动,还吆五喝六,郭庆是十分不解,更是十分不爽。
“你们喊谁呐,想干啥?”
武三郎迎上前去挡在郭庆面前,厉声叱斥。
他讲的是突厥汗国官话,对方应该能听懂。
刚才叫喊的那个回纥武士,二十岁左右,长得人高马大,黝黑肌肤显得粗犷横蛮。
他瞪眼怒视武三郎,手指向千里追风雪上挂着的那柄环首刀,厉声喝道:
“你…这柄刀具上的这颗红宝石,是从哪里得来的?”
武三郎一愣,很老实地看向郭庆,“少主,他…他问的是刀柄上这颗红宝石?”
郭庆一听,再观对方的表情和动作,大概搞明白了。
这厮原来是冲着这刀柄上的红宝石来的啊。
这柄特制的环首刀,是侯爷赠品。
小牛皮刀鞘上雕刻有一个军神图案。
这柄刀做工精致,刀鞘有宝石装饰,刀柄上镶有一种硕大的红宝石。
这柄宝刀的鉴赏收藏价值,远大于实战,郭庆看见之后很喜欢,从此刀不离身。
不是系在身上就是挂在马鞍。
这是一种征服者的象征,能激励斗志,且无尚荣耀。
“告诉他,这是我郭氏家族的战利品,与他无关,本公子无可奉告。”
郭庆咧嘴冷笑,让武三郎翻译过去。
关于战利品的说辞,古往今来各民族出奇地一致。
就是胜者决定败者一切。
战利品不限于各种物件,还包括人。
抓获的战俘就是奴隶,或杀或卖随胜者决定。
两名回纥武士听罢大吃一惊。
这位年轻的公子爷居然自称是郭氏家族之后?
而终唐王朝有几个能称之为郭氏家族,暗指军神之后?
两人不由得上下打量起郭庆来了。
要说郭庆遇事不够谨慎可能有点过,说他性格上有点小毛病,这不为过。
他情绪一激动,就容易嘚瑟。
前世是和平年代,嘚瑟一下最多被周围人说不要脸。
可今世嘚瑟,那就是不要命了。
上次碰上红姑娘的鹰嘴岭马匪,差点要他父债子还。
这次,估计是爷债孙还。
不用猜都知道,这颗红宝石一定是回纥某贵族首领的传家宝物。
军神杀了对手,从而得到了这颗传家宝石。
听侯爷说起过,军神爷爷有个嗜好,那就是每个战礼品,他都要做成一件兵器,子孙后代传承。
这颗红宝石便镶嵌在特制环首刀的刀柄上。
侯爷将这柄宝刀传赠给了郭庆,寄予厚望。
郭庆猜测得完全没错。
眼前这个满脸仇恨的回纥贵族青年,叫格里勇-裴罗。
他的爷爷曾是回纥汗国的南盟王爷,叫铁托尼-裴罗。
十年前,南盟王铁托尼-裴罗率部攻打雁门关,被前来增援的骠骑大将军郭骧,斩于阵前。
这颗传家红宝石就成了战礼品。
这也成了裴罗家族的耻辱。
万万没有想到,两位嫡孙在燕山县城里巧然相遇,正是造化弄人。
格里勇听说郭庆自称是军神之孙,顿时火冒三丈,怒喝道:
“你胡说,这颗红宝石分明是从裴罗家族里偷来的!”
偷来的?
这和战礼品的差别,宛如泥云。
这厮在故意混淆视听,抹黑军神。
周围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关内外各族人都有,大多都能听懂突厥语的,顿时轰地议论开了。
在时下社会里,无论是什么民族,但凡偷窃,都视为卑鄙无耻的一种行为。
懦夫孬种才干的下贱活计。
在崇尚武力的冷兵器时代,远不如明抢豪夺来得正大光明。
至少,它能显示抢夺者的勇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