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叔。”
望着站在王傲身后的老人，张德全赶紧起身，将座位让出来，自己坐到一旁。
“寨老爷爷。”
王傲不卑不亢地打了个招呼，并未因张枫生是德高望重的寨老而胆怯，表现得很是坦然。
扫了一眼敬畏望着自己的张德全，又看看镇定自若的王傲，张枫生眼中不禁越发欣赏。
王傲从小就调皮捣蛋，是村民眼中的问题少年，然而张枫生从不这样看。他反而觉得王傲很聪明，脑子灵活，只要能改掉浮躁的性格，未来不可限量。
三天前王傲高烧昏迷不醒，眼看就不行了，如今却苏醒过来，性格也彻底改变。
这是好事儿！
“老叔，为啥寨里每个月都要给鬼婆婆送药材，以前我问您，您都笑了笑没解释，怎么这次您……？”
张德全试探问道。
王傲不动声色，也竖起了耳朵。
前世王傲在寨里无所事事，三天两头都在十里八乡闲逛，和寨里村民关系一般，更和寨老张枫生没任何的接触。
两年后，王傲考上大学，进京离开之后，一直到多年以后，这才重返家乡。
对于神秘诡异的鬼婆婆，王傲也只知道这个人，但鬼婆婆究竟有什么玄机，王傲并不清楚。
“要说到鬼婆婆，就得说到小王的外婆——龙婆婆！”
张枫生迟疑了一下，这才感慨说道。
“我外婆？”
王傲一愣。
“小王，你如今的医术，可是你外婆所教？”
张枫生死死的盯着王傲，语气严肃。
王傲沉默不语。
“果然如此！”
张枫生那张苍老脸上，顿时出现了笑意，“小王，你外婆医术过人，年轻那会儿，寨里无人不服，无人不尊敬，就连我……”
张枫生似乎想起了一些温馨的往事，但他很快醒悟过来，顿时一声干咳，话题一转：
“但可惜，后来你外婆离开寨里一段时间，等回来之后，就性格大变，与世隔绝，成天关门闭户的不知道做什么。”
“后来，有人发现你外婆，竟然在乱葬岗挖坟，将刚死的人挖出来，用刀划破肚子，笑得很是诡异，所以……”
唉！
张枫生说到这里，不禁苦笑道，“所以从那以后，寨里人都畏惧你外婆，各种流言蜚语也开始流传。”
“后来，你外婆干脆离开了巫枫寨，而后不久，寨里就爆发了瘟疫……”
说到这里，张枫生这平日里德高望重的寨老，眼中出现了深深的恐惧，“大家都说瘟疫是你外婆造成的，但我不信。”
“总之，无论真相如何，最终瘟疫是年轻的鬼婆婆解决的，她也因此得到了寨里人的尊敬，取代了你外婆在咱们巫枫寨的地位。”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一晃多年过去，鬼婆婆也走上了你外婆的老路，被人发现她半夜挖坟，将刚死的人挖开肚子，还喝血……”
这！
一听这里，身为村支书的张德全，平日里自诩天不怕地不怕，此刻，他脸色也不禁有些发白，心中有些发毛。
“我外婆究竟是找死人研究医术，还是其他？”
“鬼婆婆冲走我外婆的老路，难道也是研究医术，还是巫蛊之术？”
听完张枫生的话之后，王傲顿时皱眉，有些想不通。
但很明显，张枫生所知并不多，或者知道一些什么内幕，却并没有说出来的意思。
见此，王傲顿时明白，他继续打听这件事，张枫生肯定不会再说什么，问了也是白问。
王傲想了想，顿时话锋一转：
“寨老爷爷您的意思是说，寨里每个月给鬼婆婆药材，是对她解决瘟疫的感激？”
不错！
张枫生点点头，微微叹道，“最初，寨里是为了感激鬼婆婆治好瘟疫的贡献，发自内心地给她送药材。”
“可后来，大家发现鬼婆婆神神秘秘，暗中非常诡异，村民们渐渐产生了畏惧，就没有人再愿意给鬼婆婆送药材了。”
“但问题是，随后那一个月，寨里不断出现怪事，但给鬼婆婆恢复送药材之后，这些怪事就消失了。”
“自此，村民们开始敬畏鬼婆婆，不得不按月送药材。”
竟然是这样？
张德全顿时皱眉，“老叔，如今是新时代，鬼婆婆既然敢暗中下蛊害人，您不方便的话，我去找派出所的同志，让赵队帮忙，将鬼婆婆控制起来，这不就行了？”
不行！
张枫生摇摇头，“德全，巫蛊之术玄之又玄，究竟存在不存在，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我们也只是猜测。”
“鬼婆婆虽然神秘诡异，这些年来却并未害过人，至少我们没有证据。”
“而且寨里的人得了病，最终没办法的情况下，都会去找鬼婆婆，虽然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最终一定能药到病除，一次例外都没有！”
“就连一些被县里医生判定为绝症的病人，只要求到鬼婆婆那里，虽然不见得病愈，却也能多活三五年。”
张枫生说到这里，顿时一脸苦笑。
“原来寨老爷爷和寨里一直容忍鬼婆婆，是因为鬼婆婆的医术超绝，关键时候能救命。”
王傲恍然大悟。
同时，对于如今的湘西十万大山，一个神医在普通人心中究竟有多大的权威，王傲总算是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小王，既然你继承了你外婆的医术，那你就好好学，好好努力，明白吗？”
张枫生意味深长地说道。
王傲认真点点头，却没说话。
因为有些话，其实并不需要说出来。
张枫生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王傲证明自己医术超越，获得寨里大部分人的认可，将鬼婆婆——取而代之！
介时，张枫生就有了断供鬼婆婆，甚至算旧账的底气！
但至少现在不行！
哪怕张枫生和张德全都看好王傲，但对于王傲的医术究竟如何，寨里大部分人依旧半信半疑。
“老叔，距离这个月给鬼婆婆送药材，还有三天时间，但有几种药材找不到，您看这件事……？”
张德全试探问道。
“让蒙扎带着猎枪，再带五个寨里的猎户，一起去黑沟深处看看，只要不遇到黑瞎子，问题不大。”
“如果实在找不到药材，到时候我亲自去给鬼婆婆解释，问题应该不大。”
张枫生沉声说道。
“也唯有如此了。”
张德全叹了口气，无奈地点点头。
……
张枫生毕竟年纪大了，熬不得夜，和张德全商量具体细节之后，很快离开。
张德全将蒙扎叫过来，吩咐他明天一早，立刻带人进山，务必三天内，将鬼婆婆需要的药材弄到手。
“支书，你让我进山打猎，我二话不说。可你让我上山采药，我哪会采什么药？”
“要不这样，你给我配一个懂得分辨药材的采药人，毕竟去黑山深处一趟不容易，我倒是不介意二进山，但如果耽搁了时间，这就不太好了，您说是不？”
蒙扎说着说着，这憨厚老实的魁梧壮小伙儿，眼睛却偷偷地望向后方那一桌的王雅，目带期待。
蒙扎却没看到的是，听了他这话以后，正低头喝牛肉汤的王傲手一僵，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蒙扎本就是护林员，平时没事都背着猎枪漫山遍野地瞎逛，别人畏惧黑山，他却不惧。
如果能和王雅一起进山，哪怕只是说说话，啥也做不到，那也很带劲！
此时，王雅被一群村妇围着，大家都争着和王雅闲聊，有村妇还将自己牛肉汤的牛肉，主动夹到王雅的碗里。
这让王雅有些不好意思，她其实很想去看看阿弟王傲，却被这群热情的婶子阿姨弄得很是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而蒙扎的小心机，张德全没留意，王傲却看在了眼里。
“蒙扎大哥，抱歉，不是我不成全你和我三姐，而是我三姐对你压根没任何感觉，强扭的瓜并不甜。”
“而且黑山如此危险，就算你是咱们巫枫寨第一勇士，但我也不能拿自己三姐去冒险。”
王傲心中暗暗想到。
“蒙扎，你小子要明白，黑山如此凶险，采药人都是咱们寨里的女人，哪个女人敢去黑山深处？”
对于蒙扎的要求，张德全顿时犯了难。
“张叔不用担心，我三姐熟悉黑山，有蒙扎大哥帮助，又有五个叔叔伯伯一起，问题不大。”
王傲忽然说道。
“那感情好！”
蒙扎顿时激动。
“这……那行吧。”
张德全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蒙扎，明天你务必保护好王雅，如果她出了岔子，我唯你是问！”
“放心吧支书，我一定好好保护王雅同志！”蒙扎赶紧保证，笑得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蒙扎大哥，张叔，这件事我去通知我三姐，就不劳烦你们了。”
王傲不动声色地说道。
蒙扎和张德全都没多想，觉得这很合理。
二人却不知道，这是一个坑。
王傲会舍得让王雅去冒险吗？
那当然不可能！
……
一顿牛肉，吃得宾主尽欢。
趁着满天星光，梁维新、高海燕等知青，一个个吃得满嘴冒油，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公社。
寨里的村民都没走，而是排着队，准备领肉。
一头牛好几百斤，今晚只杀了几十斤肉，用萝卜来炖牛肉汤，主要是为了请知青们来吃一顿，避免他们担心，明确寨里对知青们的善意态度。
剩下的牛肉，自然算寨里的福利，人人都能分到，拿回家自己处理。
王傲让三姐王雅先离开，自己排队去领肉。
另一边。
“组长，今晚我就不回去了，我去小王家里照顾石兰，明早和她一起回知青点吧。”
路过王傲家吊脚楼的时候，高海燕想了想，忽然停下了脚步。
“行，海燕，那你好好照顾石兰，明早你和石兰不用去上班，我给你们请个假，依旧给你们算工分，杨场长那边我去说。”
梁维新想了想，沉声说道。
“多谢组长。”
高海燕顿时一脸兴奋，站在一旁等待。
很快王雅归来，听高海燕解释之后，赶紧带着高海燕来自家二楼。
二女一番商量之后，决定王雅和石兰一个房间，高海燕睡王傲的房间。
至于王傲？
王雅让高海燕先去休息，她坐在二楼客厅等了半天，眼见阿弟王傲依旧没归来。
王雅想了想，写了一张纸条放在二楼大门的门缝上，转身去自己闺房休息。
毕竟领肉的村民那么多，王傲排队排在后方，这时间并不好说。
将自己房门锁死后，王雅躺在榻上，很快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王傲提着沉甸甸的生牛肉，告别其他村民，推开自家吊脚楼走进去。
将一楼大门反锁好，王傲并没急着上楼，而是找来药材，将羊肉进行简单的腌制，又将牛肉过一道热水，这才挂在房梁上风干。
没办法，这个时代没有冰箱，想要长时间地保存牛肉，又不破坏牛肉的结构，还要保持鲜味，风干牛肉是最好的选择。
做完这一切以后，王傲简单冲洗一番，迈着沉重的步伐，昏昏沉沉地踏入自己房间，倒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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