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茶叶叫莓茶,在湘地永顺那边是特产,土家族和苗族成百上千年间,都喜欢采摘莓茶泡水喝,算是咱们湘西独有的野生山茶,所以并不值钱。”
“不过这种莓茶在我们这一片山区没有,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阿婆你没认出,倒也不稀奇。”
王傲解释道。
“原来这就是莓茶,看来这玩意并不值钱,阿秀白辛苦了一遭,唉。”
老妪眼神一黯,忍不住叹道。
“阿婆您别伤心,莓茶虽然不值钱,但也挺好喝的,反正都不要钱呢,不喝白不喝。”
阿秀赶紧安慰道,心中莫名难过。
“阿秀,阿婆,我想……你们可能有些误会,我是说普通的莓茶不值钱,并没说阿秀采摘的莓茶不值钱。”
望着垂头丧气的一老一少,王傲一愣,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赶紧解释道。
“小王阿哥,你是个好孩子,你不用安慰阿婆,莓茶我听人说过,那玩意就算撑破天,也的确值不了几个钱。”
老妪摆摆手,语气越发落寞。
“阿婆,阿秀采摘的是高山岩茶,生产环境独特,品质极好,其他地方的莓茶根本比不了,这是其二。”
“其二,我外婆给我留了一套特殊的炒茶和制茶之法,用这套方法来炒茶制茶,哪怕莓茶的品质一样,我的莓茶也会远超他人。”
王傲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
反正外婆的虎皮,王傲已经扯起了。
外婆消失多年,在不在人世都是问题,王傲也不介意多扯一层虎皮。
果不其然!
一听王傲提及“外婆”二字,老妪脸色微变,苍老眸中闪过一丝敬畏。
“阿婆,您莫非认识我外婆?”
王傲一愣,试探问道。
“不……不认识。”
老妪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害怕,赶紧摇头,“不过既然是龙婆婆留下的炒茶制茶秘法,那我自然信得过。”
“小王,你尽管去弄吧,需要茶叶的话,让阿秀上山去采摘就行了。”
“不过这种高山莓茶并不算多,产量不会太高,哪怕有龙婆婆的秘法,想指望这个赚大钱,那恐怕不现实。”
说完,老妪眼中满是可惜。
显然,对老妪而言,“龙婆婆”这三个字,就仿佛一种权威,代表了不容置疑和绝对的信任。
这让王傲对自家外婆越发好奇。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王傲又陪着老妪说了一会儿家常话之后,眼看老妪精神不太好,赶紧起身告辞。
阿秀乖巧地送王傲离开,眼中满是依依不舍,“傲哥哥,以后你真会经常来看阿秀吗?”
“当然。”王傲点点头,笑着摸了摸阿秀的小脑袋,“我家阿秀那么好一个小姑娘,我不经常过来看看,万一被哪家坏小子拐跑了,我可舍不得。”
这本是王傲随口一句玩笑话,然而阿秀一听这话,小脸却唰的一声就红了。
阿秀低着头,小脸红扑扑的,轻声地说道,“傲哥哥放心,阿秀不会被谁拐跑,阿秀……等你。”
说完,阿秀捂着脸,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慌慌张张地跑着离开。
“现在才1978年,这个年代的小丫头,难道那么早熟?”
王傲顿时一愣,随后笑了笑,只当阿秀是开玩笑,也没多想,很快离开。
其实有一句话,王傲并没告诉阿秀和阿婆。
阿秀采摘的高山莓茶,其实比王傲说得更值钱,只是这个年代,受制于眼光和见识,很多人并不知道罢了。
而且,除了王傲之外,高山莓茶哪怕送给别人,别人也卖不上钱,这也是王傲不担心莓茶被人惦记的原因。
但莓茶究竟能不能成,并不是说茶叶好不好,这还得看运气。
这事,倒也不急。
……
县城派出所。
大门口。
一辆车牌是昂首挺胸的鹿,蓝色的小轿车停在路边,低调而奢华。
在1978年这个年代,能开得起伏特加小轿车的人,要么是领导,要么就是领导的司机,或者秘书。
很少有普通人开伏特加,事实上,也没几个普通人买得起伏特加。
尤其是,这被国人戏称为“金鹿”,而不叫伏特加的小轿车,车牌更是挂的是省城的车牌,更是显得含金量极高。
一个白衬衣西装裤,梳着大背头,衬衣口袋夹着一支英雄钢笔,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小轿车旁,目送着从派出所走出的刘二喜。
“忠叔,不好意思,让您亲自走一趟捞人,给您添麻烦了。”
刘二喜耷拉着脑袋,有些不敢看中年男人,眼神畏惧。
“小刘,我是你舅的秘书,你舅让我做什么,我身份秘书,自然责无旁贷。”
“只是……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你舅如今正在关键时刻,正准备进步进步,这次就算了,如果你再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你舅可以保你一次,但很难保你第二次,明白吗?”
王忠冷冷望着眼前人模狗样的年轻人,眼中厌恶一闪而逝。
刘二喜长得帅,斯斯文文,偏偏身材魁梧,和他舅父年轻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个人。
虽然在王忠看来,刘二喜品德不端,也没什么本事,压根就是烂泥巴扶不上墙。
奈何刘二喜很会说话,能讨舅父的欢心,也将舅父一家女眷哄的开开心心,对刘二喜另眼相待。
好在刘二喜的舅父虽宠溺这个外甥,却并不笨,没用关系将刘二喜提携起来,而是让刘二喜响应祖国的号召,主动下乡去偏远山区当知青,好好锻炼几年。
刘二喜自然无法忤逆舅父,乖乖地下山当知青,在巫枫寨知青点一待就是两年。
然而王忠身为亲自处理这件事的秘书,却非常清楚,刘二喜并不想当知青,从内心中排斥这件事,只是刘二喜很有心机,伪装得很好而已。
“忠叔您放心,这次是我一个不留神,被人给算计,这才着了道儿,以后我会注意。”
刘二喜恭敬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被关起来一天一夜,刘二喜哪里还不明白,他是被王傲这十几岁的小屁孩给算计了。
这梁子算是接下了!
刘二喜不弄死王傲,他誓不为人!
“小刘,这次是你做错了事,你也别想着报复别人,回知青点以后,我劝你最后老实点,别再惹事。”
“不出意外的话,你在巫枫寨应该待不了多久了,短则一年最多两年,你就可以回城了。这话你知道就行,别到处乱说。”
眼见刘二喜居然还想惹是生非,王忠微微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点一下刘二喜。
“忠叔,我真能回城?”
刘二喜顿时兴奋。
“这话你知道就行,别到处乱说,行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否则到天黑我也开不到省城。”
王忠心中有些烦躁,冷冷抛下这句话后,开着伏特加小轿车,很快消失在马路尽头。
“王傲你这小兔崽子,算你运气好,我就暂时不弄死你,等我回城之前,我再收拾你!”
刘二喜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正准备离开。
“刘二喜,站住!”
“抱头,趴下!”
老章和老慕忽然冲过来,一左一右地架起刘二喜,如死狗般朝着拖走。
“不是……我这都出来了啊,我怎么又要进去?”
刘二喜拼命挣扎,一脸愤怒。
“刘二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以为,你找律师找关系,你就真能逃过一劫?”
老章冷笑。
“刘二喜,我劝你最后别反抗,你对梁维新同志下毒这件事发了,梁维新同志就在里面,你如果觉得冤枉,自己和他对质!”
老慕眼神厌恶。
什么!
轰!
一听这话,刘二喜如雷轰顶,额头上瞬间冷汗。
“忠叔救我,忠叔……忠叔!”
啊!!!
刘二喜疯狂怒吼着,然而王忠的车早已经远去,压根听不到。
这年头电话是稀罕品,这次刘二喜祸害母牛之后,之所以能迅速出来,那是因为王忠奉他舅父之命,开车到巫枫寨看他,并传达一些消息。
如今王忠事情办完,自然要回省城。
刘二喜想再次联系王忠或者舅父,至少现在不现实,这需要时间,至少也是数日之后。
但刘二喜很清楚,就他对梁维新做的那些事儿,数日后肯定黄花菜都凉了,他这次彻底凉凉了。
“梁维新两年都没发现问题,怎么我刚倒霉,梁维新就来知道了真相?”
“我明白了,肯定是王傲那小畜生!”
“王傲,你特么给我等着!我刘二喜只要还能出来,我弄死你,弄死你!啊啊啊!”
片刻后……
梁维新被赵队亲自送出派出所,二人握手告别。
“赵队,这次多谢您,要不是您主持正义,不忌惮王秘书,我这个案子,恐怕……”
“小梁你这太客气了,杨场长亲自打电话过来,让我们一定要公平公正地办事,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对不能放过一个坏人,我自然要听从,是不?”
“行,那我先走了,赵队,回头有空的话,来我们知青点,我那儿还有一些快报废的茶叶,麻烦您过来帮我扔一下垃圾。”
“哈哈,一定一定。”
一番寒暄之后,梁维新骑着自行车,很快返回巫枫寨。
本来,梁维新是打算回知青点的,但摸了摸怀里揣着的体检单,梁维新犹豫了一下,自行车立刻调转车头,一路朝着王傲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