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积雪,龙天蹑手蹑脚地靠近陈阳东家的篱笆院。
月光下,门口的狗窝内,黑背犬正蜷缩在打盹,耳朵时不时抖动一下。
一旁有个破烂的石盆,那是它的饭碗。
龙天烫头烫脑地观察了一会儿,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裹着几块掺了毒药的窝头。
“畜生,吃吧,吃完就安生了。”
他低声咒骂着,将骨头扔进院子。
黑背犬被骨头落地的动静惊醒,先是嗅到肉香,然后警惕地抬起头,但很快被诱惑,叼起骨头啃了起来。
没多久,那黑背犬就没了动静。
龙天咧嘴一笑,翻过篱笆,轻车熟路地摸向东屋。
两头黑瞎子的肉就堆在那里。只要割下几块,就能在张家堡集市上卖个好价钱。
东屋里,陈阳东正躺在火盆旁熟睡。
忽然,屋外传来动静,院子里有人的脚步声正在朝着这边靠近。
陈阳东睁眼醒来,保持躺着的身形不动。
直到龙天的影子映在窗纸上,他才缓缓起身,握紧了褥子下的猎刀。
龙天撬开东屋的门闩,蹑手蹑脚地钻了进去。
月光从门缝漏进来,照在两头黑瞎子的尸体上,泛着幽蓝的光。
龙天咽了口唾沫,掏出匕首,正要下手,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龙天,半夜不睡觉,来我家偷肉?”
龙天浑身一颤,猛地转身,只见陈阳东正站在阴影里,猎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大黑夜的,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拿着刀站在自己的面前。龙天的酒意全醒了,一股冰凉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偷肉被抓住,打死他都是应该的!
“别啊!东……东子,我就是来看看……”
龙天结结巴巴地解释,攥着匕首的手心已经出了不少汗。
陈阳东趁他慌乱之际,一脚踢在手腕上,匕首落地!
“看什么?看我怎么收拾你?”
龙天腿有点发软,看着陈阳东捡起自己那把匕首,连忙陪着笑脸果断认怂,“东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啪!”
龙天的话音还没落下,陈阳东直接狠狠一巴掌扇了上去,龙天一个趔趄摔在地上,也不敢起身。
“最好别动!”陈阳东厉声一喝,走到院里看了看黑背犬,一动不动。
有人闯进了院子中,这看门狗应该有所反应才对,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莫非……
只有一种可能了!
下毒!
“王八蛋,毒杀我家狗!”陈阳东回到屋子里,掐住龙天脖子!换了解放前,早就一刀下去了!
“没没没!蒙汗药,这狗就是睡会儿,死不了。”龙天急忙道。
陈阳东听闻并没有收手,反而加大了力气,直到龙天的脸色憋得煞白,陈阳东这才松了手……
“说吧,谁指使你的?”陈阳东坐在炕沿上,猎刀在指尖转了一圈。
龙天目光一闪,哆嗦着摇头:“没……没人指使,我就是……就是馋肉了。”
“东哥我错了,我喝了点酒失心疯了!脑子里进了屎,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来了!”
“放屁!”
陈阳东猛地一拍炕桌:“是不是鲁国栋让你来的?”
龙天吓得一激灵,刹那间明白了什么,下一刻却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东哥,真不是鲁队长……”
东子的称呼都变成“东哥”,他害怕啊,要是“栽赃”给鲁国栋,自己以后还能有好?
陈阳东冷笑着继续问道:“那就是王二麻?”
龙天只是拼命摇头,不敢再吭声,他已经有些后悔了,刚才要是拼上一把,估计不至于任人宰割!
陈阳东起身半蹲在龙天面前,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脸颊:“龙天,真的这么讲义气?”
龙天躲躲闪闪的还是不吭声。
“白天我才刚说过,明天要给三大队的老少爷们分肉!”陈阳东的声音冷得像冰,“你说明天他们要是发现这两头熊肉没了,会怎么对哪个偷肉贼?”
他手中的铁刀“唰”地一声插在龙天脚边,入土三寸。
龙天吓得魂飞魄散,心中的义气瞬间抛之脑后!
“东哥,我说,是……是鲁队长让我来的!他说只要我能偷到肉,就分我一半……”
陈阳东眯起眼睛:“还有呢?”
龙天咽了口唾沫,继续道:“他还说让我趁机……”
“趁机什么?”陈阳东的声音陡然提高。
龙天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道:“趁机把孩子偷走……”
“砰!”
陈阳东一拳砸在炕边,完全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如今的陈阳东听不得孩子出现任何问题,对方因为粮食而上门虽说也不是什么小事儿,可那挨千刀的鲁国栋竟然还惦记着孩子?!
妈的!
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他一把揪住龙天的衣领,眼中一股凌然道:“你再说一遍?”
龙天这会是真吓得尿了裤子,“东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都是鲁国栋指使的!我……我就是个跑腿的!”
龙天平时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不然也不能和鲁国栋混在一起,而且陈阳东的眼神,犹如在看死人一般!
况且先前陈阳的意思,不就是把鲁国栋拉下水?
再不顺他的意,他是真怕陈阳东那把刀刺在自己身上!
旁边,两头黑瞎子的尸体上冻结着鲜红的血块。
东屋里的动静也惊动了宋白雪,她在正屋里面穿好衣服,急匆匆地出了来。
昏暗的灯光下,她看到跪在地上正在向陈阳东求情的龙天,又看到陈阳东手里闪烁着寒光的猎刀!
宋白雪平时在村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儿还见过这种场面,一阵冷风吹过身子不由的颤抖了起来。
“陈阳东,这怎么回事?”宋白雪惊得说不出话来。
见到宋白雪过来,陈阳东摇了摇头厉声道:“正好,白雪你回屋取纸笔过来!龙天入户盗窃,想要偷肉,我当场抓获,必须让他立下字据来!”
“啊,偷肉?我……去拿。”宋白雪显露出一股惊讶的模样,但看着陈阳东一脸认真的模样也不敢怠慢,赶紧回屋取东西去。
不多时,一根破烂的铅笔头,还有一张皱皱巴巴的旧纸拿了过来。
龙天愁眉苦脸,“东哥……这是干吗?”
“写!把今晚的事情老老实实写下来!”
只要有这张字据在,龙天就有把柄在自己手里,若是还敢听着鲁国栋的谗言偷鸡摸狗,定让他去公社吃枪子!
至于什么时候送去,陈阳东也不着急,毕竟留着这龙天过完年,或许还可为自己所用……
“东哥,这用不着这么着吧!毕竟,咱们都是一个村儿的,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今儿这事儿是我做得不对。”
“这样!我愿意赔偿你们家两斤玉米面。”龙天咬了咬牙,“再加半斤大米,咋样?”
“咱们两不相欠,今晚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你也别不对任何人说。”
这事儿如果闹到公社去,不光是劳改,那可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宋白雪在旁裹紧了身上的棉衣,低声疑惑道:“陈阳东,他真是来偷肉的?”
陈阳东点了点头:“别说是偷肉了,再迟一步怕是家里的狗都要被这小子毒死了!”
“嫂子,我今儿喝酒喝疯了,才起了这歹念头。我……我错了,嫂子,你人心善,以前我还帮你家打过地窖呢,你就饶了我这回吧!”
龙天颤颤巍巍的嘴巴已经有些发紫,双手更是在空中挥舞着求情,此时的宋白雪倒成了龙天心中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