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玩意儿？
草纸？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想着拿粮食，草纸这种紧俏东西，他陈阳东要来作甚？
莫非还真过上好日子了？
刘老根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着眉头确认了一遍：“你刚才说要啥？要草纸？这东西可是那城里大户人家才能用得起，你小子打了几个猎物就乌鸦变凤凰了？还娇贵起来了！”
真是见了鬼了，这还是嗜酒如命的陈阳东吗？
陈阳东也知道自己以前的尿性，主动解释道：“给白雪用的，你尽挑一些细软的，要是咯腚，用完了我也得找你退！”
“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陈阳东还晓得疼媳妇了！”
刘老根转身拿货，一边精心挑选，一边感慨道：“你这傻小子要是以前就这性子，那娘俩何必受这么多苦头？”
“哎，这世道，多少女人为了一口吃的就远走高飞了，她娘俩愿意守着你，你也真该对人家好一点！”
老秃山的人都知道，宋白雪如今的生活跟守活寡没区别。
只是这世道，每人家里有一口热汤喝都不容易，只能心里感慨，无暇帮衬。
陈阳东接过包整仔细的老式草纸巾，又将羊带子捆在自己的腰间，免得冷风吹了受潮。
临走前，又对着刘老根嘿嘿笑道：“以前我是浑小子，现在我们的好日子来了，五大爷，以后咱俩常混常熟……”
刘老根浑浊的双眼一眯，刹那间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护糖，却还是被陈阳东抢先一步。
“行行行，就当抹零了，你这小子……”
陈阳东嘿嘿一笑，将糖一块塞进牛皮纸，拎着几大袋东西往家里赶。
……
刚到屋前，看着里边昏暗的煤油灯忽明忽暗，陈阳东顿时五味杂陈。
这一路回来的途中，家家户户都亮着盏盏明亮的灯泡，只有他们家还点着老式的煤油灯。
家徒四壁，四处都是透风的墙，每到入夜，煤油灯能被吹灭好几回。
每当半夜孩子饿醒时，受了潮的煤油灯更难点亮。
可宋白雪却从未抱怨自身居住的环境，每次孩子哭醒时，只觉得没有营养补充，苦了孩子没有奶水……
陈阳东心里只觉得越发愧疚，暗暗发誓，从今往后一定要让娘俩过上好日子！
再也不要受左邻右舍的白眼排挤！
陈阳东收拾心情，将带回来的东西放在桌上，看着破败灶台前忙碌的宋白雪，主动撸起袖子过去帮忙。
可宋白雪只是沉着脸，见陈阳东提着一大堆的东西进门，说不定里面混着几瓶干白，心里愈发难受。
“我来吧……”
陈阳东主动搭话，而宋白雪仿佛没听到一般，只搅着锅里的玉米面。
“今天还换了两板鸡蛋，晚上给你打两个鸡蛋，补充一下营养……”
宋白雪置若罔闻，依旧自顾自地忙着锅里的活。
陈阳东苦笑一声，试探性地问道：“算算时间，你应该来红了吧？”
听闻这话，宋白雪的手上动作顿时停顿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的抬头看他。
陈东阳竟然会记得自己的月事？
毕竟是姑娘家家，说起自己的私事，宋白雪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
陈阳东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自己记得没错，便顺势说道：“我从五大爷那换了草纸，你垫着用……”
“这么冷的天，你也不要怕浪费，坐月子的时候就没将养好，现在更得小心才是。”
顿了顿，陈阳东叹了口气又说道：“你想拿红布换粮食带着孩子逃荒出去，这事儿我理解你。”
“可是，这世道，你逃荒到哪里都一样，妮妮还小，你能三天饿九顿，孩子遭不住啊……”
“我以前做事不算个人，辜负了你们娘俩的心意，但是以后，我一定会加倍对你们好。”
“现在我们有肉吃了，日子会一天天好起来的，我没资格让你留下，就算是为了孩子，我请你再给我最后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陈阳东一口气说了很多，说着说着喉咙哽咽，剩下愧疚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宋白雪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陈阳东也不敢转头看她。
当听到他去供销社不是为了买酒，而是给自己买用月事的草纸时，泪水不自觉地在眼窝中打转。
只听滴答两声，两滴滚烫的热泪落在锅边，响起滋滋冒泡的声响。
宋白雪仰起头，认认真真地说道：“陈阳东，我看透你了，也恨透了你……”
“可妮妮还小，我的命苦，总不能让孩子跟着我一块受罪吧？”
陈东阳心里一紧，手足无措地呆愣在一旁。
却听宋白雪吁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愿意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但你要记住，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妮妮才选择留下。”
“但你别高兴太早，不是我给你机会，是我不想让妮妮从小就没了爹疼，至于别的，必须约法三章！”
啥？
约法三章？
虽说这新婚一两年的夫妻还要在家里约法三章有些说不出口，可这时的陈阳东哪儿顾得上这些，只要白雪能慢慢原谅自己，别说是三章了，就算是十章都行！
宋白雪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第一，喝酒误事，我也不盼着你能完全戒酒，但你身上若是有酒气就别回来，更别碰妮妮一下！”
“没问题！”
“第二，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成天混日子，可以去供销社要一份劳务派遣的活干，几毛几分的收入也总比你无所事事好。”
陈阳东现在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可看着宋白雪满脸认真的表情，沉声回道：“要是山里实在没有猎物，我会去寻一份活计补贴家用。”
宋白雪嗯了一声，紧接着说道：“最后，一定不要让妮妮饿着……”
陈阳东用力点了点头。
没想到说了这么多，宋白雪却没有一条是为自己考虑的，都是为了他们这个小家……
“好，我都答应你！”
宋白雪看着锅里升腾的热气，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还能信任身边的男人。
可甘愿忍受了这么多年，再多忍几天又有何妨？
陈阳东却很是高兴，冷漠许久的宋白雪，虽然还没彻底敞开心扉，也并未真正接纳全新的自己。
但万事开头难，现在宋白雪愿意跟自己说话，自己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村东头的鲁国栋家里。
桌上两瓶白干已经见底，坐在鲁国栋对面的是王二麻，是三大队的副队长。
而另外一边坐着的，是以前一同打猎的同伴，龙天。
三人今晚喝了不少，话题也越聊越开。
“大队长，你闻到那肉香味没？那雪跳子肉可是好东西，咱们三大队好久没有吃上了……”
“是啊，这么冷的天，喝完酒来一口热汤，比剥花生米下酒强多了……”
“也不知道那小子是从哪里打来的……”
鲁国栋知道这两个手下是眼红嘴馋了，心里越发不得劲。
趁着酒劲，他大手一挥道：“不就是雪跳子么？想当年，老子可是老秃山最大的猎户！”
“赶明儿咱们也上山，他一个只会喝酒的废物都能打到，咱们肯定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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