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娘嘞，陈阳东窝囊了一辈子，为了换酒老婆孩子都不要，什么时候这么有种了？”
“这还是咱们认识的那个酒鬼么？”
“不对，你们看他手上提着的，是……是雪跳子肉？”
乡亲们虽然都躲在自家院子里，可雪地光一反照，那血糊糊的雪跳子肉却是极为显眼，想不注意都难！
难怪陈阳东突然转性子了，手上有肉，腰杆自然笔挺一些！
可鲁国栋被陈阳东急赤白脸地训斥一通，脸上挂不住，也自知理亏。
趁着乡亲们的对话，赶忙想把刚才发生的事遮掩过去，满脸不屑地冷哼道：“野地里随便捡几块肉回来算什么本事？”
陈阳东目光灼灼地瞪了他一眼，沉声道：“你不是号称三大队的一把狩猎好手么？怎么你就捡不到？”
鲁国栋脸色一滞，嗫嚅着嘴唇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而宋白雪刚才没有正眼瞧过陈阳东一眼，忽然听到有人这么说，立马也将视线放在了他的手上。
“乖乖，这只雪跳子起码得有几十斤……”
看陈阳东提溜的架势，宋白雪心里当然清楚，这不可能是从野地里捡来的。
地上都是积雪，皮毛来不及处理的话，里面的肉块早就被冻坏了，肉色不会如此鲜艳泛红……
这说明是陈阳东新打来的！
想到这里，宋白雪满脸震惊的看着陈阳东略显单薄的身影，只觉得忽然高大了几分。
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宋白雪这些年受到的痛楚太过于痛彻，所以也许只是今日运气好而已……
陈阳东却不知宋白雪内心如何震惊和揣测，见鲁国栋一脸心虚的表情，也懒得与他继续纠缠。
既然都来这大路上了，陈阳东干脆将手上的雪跳子肉往地上一丢，挺直腰杆地望向众人。
“诸位乡亲，这些跳子肉大家都识得吧？”
“皮毛我都处理好了，一斤肉换两捆玉米面，纯肉换粮！”
周围几户人家顿时隔着院子篱笆眺望，恨不得直接飞奔出去换肉。
可看着鲁国栋阴沉的脸色，他们又担心鲁国栋后脚就去公社告发！
毕竟他是三大队的狠角色，供销社前些年的肉类都靠着他手上的鸟铳枪供给，谁也不敢因为这一斤肉跟他翻脸！
陈阳东早有预料，再次提高了音量喊道：“这些年，承蒙各位乡亲关照，我加量不加价，三斤肉换玉米面！”
这一下，乡亲们纷纷面面相觑，心痒难耐！
“我去，就算是在供销社里头，三斤肉也换不来两捆玉米面啊……”
“可惜大队长在，不然我还愿意拿三捆玉米面去换！”
“大家可千万要忍住，真拿玉米面换了，就不是肉的事了……”
鲁国栋很满意众人的反应，自己虽然老了，但在老秃山公社的威望还在，这些三大队的人都得看自己的脸色行事！
他自信满满的望向陈阳东，阴恻恻地笑道：“你是不是傻，先不论有没有人愿意跟你换，就算有人愿意换，你拿三斤肉换两捆玉米面，不是纯傻子么？”
可陈阳东只是镇定自若地看向这些人，眼下饥荒年，又是天寒地冻的，家家户户就算有存粮，肉食类依旧短缺。
他想要考验一下人性！
于是，陈阳东切下一块雪跳子的后腿肉，放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再次提高了音量。
“最后一次，五斤雪跳子肉足够换粮了，这饥荒年头我拿肉不怕寻不到粮，可别说我没给过你们机会！”
竟然是……五斤肉！
“我换！”
话音刚落，哗啦一声，一家篱笆院子的大门敞开，先有一户人冲了出来。
随后，便是早就蓄势待发的周围邻居，也各自拿出了自己家里的稀缺物。
还没等鲁国栋发话，这些人生怕自己慢一步，这只雪跳子的肉就被分完了，挤挤攘攘地将他推搡到了一边……
鲁国栋气得不轻，可见眼下拦不住，只能心里再起另外的打算，悄悄摸摸地趁乱离开了。
陈阳东没有注意，忙着一边切肉，一边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自己需要的物品。
玉米面换完了，又换了一些日用品，比如以后雪地打猎需要的手电筒和羊带子之类的。
一通忙活，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陈阳东带来的雪跳子肉只剩下两只前腿，其余的全部瓜分殆尽。
宋白雪冒着寒冷等了许久，主动收拾起了地上用肉换来的食粮和日用品。
可手上被冻得紫红，提了一半，剩下用绳子和油纸捆着的玉米面怎么都提溜不上……
陈阳东将刚刚分完肉的铁刀一收，主动去帮着忙收拾。
两人默默收拾的时候，陈阳东刚准备把剩下的玉米面递给她的时候，手不经意间的触碰到了宋白雪的手指……
几乎是下意识的，宋白雪本能的抱着妮妮后退两步，毕竟陈阳东之前酗酒打骂自己已是家常便饭，这轻微的触碰都让宋白雪有些心慌
有了这些吃食和日用品，年关虽然难过，但总算可以挨过去。
宋白雪心里感动于陈阳东突如其来的性情大变，却因为此前种种，又担心这种好日子会如梦幻泡影一般，明早便又消散了。
她苦怕了，对陈阳东的偏见像老秃山的侧崖，怎么都翻不过去……
陈阳东见此情景，心里一阵泛酸。
旋即默默地将剩下玉米面扛在肩上，强颜欢笑道：“你抱着孩子回去吧，我再去趟供销社，把这两只前腿分了……”
宋白雪刚才还汹涌的暖意顿时一凉，刚过上一天好日子，又要去买酒了？
他酒后的秉性，宋白雪自是清楚不过。
她咬着干裂的唇瓣，默默地抱着孩子往回走。
让他喝吧，反正这些吃食也够娘俩十天半月的紧俏开销了，到时候自己拿粮食逃荒而走也来得及，索性心灰意冷地不再去管……
……
供销社的油灯昏暗，呼哧的雪风一吹，连带着窗口上的小木板嘎吱作响。
陈阳东将手搁在窗边，用力敲了敲，把昏昏沉沉的刘老根惊出了一身汗。
“你小子，走路咋没个动静！”
“五大爷，是你睡得太沉了……”
陈阳东嘿嘿笑着，将手上仅剩的两只雪跳子前腿肉丢在了窗口上，一字一句道：“您受累，我拿这两块肉换您一些东西。”
吧嗒一声，肉泽鲜美的两块前腿就这样丢进了窗口的小木板。
刘老根一愣，随即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小子走狗屎运了，不是昨天才来换过肉么，又打了一只？”
陈阳东则是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不予作答。
见他故作高深，刘老根虽然心里震惊，也不好多问。
“行，这肉品相不错，要换什么酒？”
“不换酒，要一些软绵的草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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