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哥,您瞧那头儿!”
陈阳东顺手一指,指向老秃山侧崖往上的斜坡行径。
斜坡上的雪跳子脚印深浅不一,说明这一窝来回出入有两批,先前被他们打下的那只或许就是外出觅食的。
王德柱是资深老猎头,打眼一瞧便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看来里边还有一头母的……”
雪跳子一窝最多四五只,这周遭的石子都被磨得光滑发亮,雪地一反照,不用心瞧还真看不出前头的山洞是他们的窝……
陈阳东呼出一口热气,斜坡受风,零下二十几度的寒风一吹,冷得牙关直打哆嗦。
也不知道是不是肾上腺素的影响,又或是对于猎物的渴望,陈阳东有些按捺不住了,用地上的积雪抹了把脸,正欲往前摸,却被王德柱一把拽住。
“傻小子,都看到足迹了,还敢胡来?”
“这里一片斜坡,那边山洞下方的石块都被爪牙磨平了,积雪还没盖上,这说明了啥?”
陈阳东吁了口气,胳膊被王德柱拽着,只能用力伏低身形,回头看了一眼。
“说明这一窝的雪跳子长势极好,几近成年,那母的没必要在洞里暖窝,八成是趴在那块积雪里头,就等着咱们主动送上去呢!”
王德柱说得急,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硬生生将陈阳东拖了回来。
“你安生趴着,这打雪跳子窝,用蛮力可不行,得靠这个!”
说着,王德柱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一听这话,陈阳东也有些后怕。
母的雪跳子不坐窝时,生性残暴,对领地的执念极重。
要是嗅到有生人气味,真正发起狂来连鸟铳枪也不惧,这也是为什么老秃山近年来很少听闻有雪跳子窝。
就算是找到,光凭有热血的青壮也不敢贸然动手,而稍有经验的猎户没到那地步,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所以在老秃山公社,老毛子的打猎经验早已被口口相传成一件件传说壮举,以他的经验之谈,绝对不可能出差池。
等稍稍定下心来,陈阳东也不急躁了,耐着性子问道:“柱子哥,我都听你的,咱现在该怎么办?”
王德柱摆了摆手,示意陈阳东先别急。
随即,他的眼睛微眯,视线却不是望向那黑暗的洞口,而是在雪地周围来回扫视。
估摸三五分钟,王德柱找准了一个方向。
“那母地就趴在那个位置,但雪地反光,不往前凑看不真切。”
“你先在这里趴着,鸟铳枪拿好,那母的雪跳子护崽子,我先惊它!”
“等它回洞的时候,背后放枪,敢不敢?”
冒险的事都让老毛子做了,他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陈阳东吞咽了一下口水,赶忙说道:“柱子哥,你受了伤,还是我去引吧……”
“别,你傻小子的枪法可信,我受了伤,万一看走了眼,容易误伤了你!”
王德柱的行动效率很高,刚说完便将自己的裘帽裹紧,然后从地上捡了几个小石子就往那片危险的区域走去。
这里是山林的东边儿,此处侧崖越是往上,积雪就越是浅显,声响也越难以被积雪盖住。
所以没等王德柱往那个位置走几步路,前头积雪最高的地方忽然耸了两下,紧接着硕大的白色身影从里面跳了出来!
不愧是雪跳子,这一跳将近两米,糅杂着雪花,砰的一声落在王德柱前边的冰地上!
“卧槽!”
陈阳东手脚麻利端起鸟铳枪,往里边塞了一大块玻璃碎片,冲着雪跳子先开了一枪。
可这雪跳子很谨慎,猜想得和王德柱一样,不先攻击人,反倒往黑乎乎的洞口窜去。
王德柱用刚才捡起的石块一边砸,一边冲着陈阳东喊道:“它腹部的皮毛太厚了,打后腿!”
难怪,刚才明明打中了这只母雪跳子的肚子,却依旧还能生龙活虎的往里蹦。
陈阳东换了一个瞄准方向,对着它的后腿又崩了一枪!
雪跳子巨大的身形往前踉跄了一下,直直的撞在洞口边壁,整只身躯近乎于将洞口堵死!
与此同时,洞里也发出了一连串的嘶吼声……
陈阳东抄起铁刀,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洞口,对着雪跳子的后腰又用力刺了几下……
等着雪跳子挣扎的力道软下去,陈阳东才将它的身体从洞口拖了出来,顺便又往里面张望了一眼。
好几双目光泛着雪地的反光,正阴狠的盯着他……
王德柱亦步亦趋地赶了过来,满眼欣赏的打量了一下陈阳东。
这小子,你的确是狩猎的一把好手!
猎物通常不会以人类的思维思考,刚才这只母雪跳子往里窜的时候,已经到了失控边缘,随时有可能暴走。
换做意志力稍差的人,恐怕一枪没打倒的时候就已经慌了,陈阳东反倒很快镇静下来接收到了指令,镇定自若的又补上一枪。
就冲这份临危不乱的胆魄,也是老秃山年轻一辈少有的……
当下,王德柱顿时起了收徒的心思。
可还没等他开口,正在处理皮毛的陈阳东就将剥好的雪跳子用羊带子穿好,然后恭恭敬敬递给了王德柱。
“柱子哥,幸亏有你刚才的办法,这只母的块头最大,你带回去吧……”
王德柱脸色一滞,收回思绪问道:“那你呢?”
“幼崽没了母的带食,很难活过这个冬天,好在这一窝都快成年了,我带只小一点回去的就成。”
“柱子哥,你一个人过,更得对自己好一点……”
说完,陈阳东干净利落地提起铁刀,然后在洞里忙活一阵,手上又提了一只小的出来。
剩下两只还得留在山洞里,毕竟老秃山打猎有自己的规矩,不能一窝全打死,要以猎养猎,后面才有得打。
王德柱始终盯着陈阳东的动作,眼里弥漫着一股雾气。
孤苦伶仃几十载,他差点以为今天就要死在山上了,被这小子先救一回。
打窝的时候又是这小子出力最多,大头反倒还送给了他,自己留了一只最小的……
已经几十年没感受过温暖的王德柱差点当场落泪,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现在有感恩之心的年轻人不多了,以后有时机,一定要将他收为徒弟,传授自己这一身打猎的本事!
陈阳东却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与王德柱告别之后,拎着小只的雪跳子就下了山。
可刚到自己的家门口,就发现里面的灯头亮着,却不见妻女身影!
左邻右舍正聚在门口的小道上,满脸鄙夷地盯着陈阳东。
“阳东啊,你媳妇瞧你这辈子没出息了,带着孩子跑咯!”
“老秃山南头可是出山的道路,要我说啊,老婆是受不了你,带着孩子逃荒跑去了,就是不知道这娘两能不能在逃荒路上挺住!”
“这个真的不好说啊,不过我看她不是手里还拿着个红布嘛,或许是想换点吃的?”
……
此时众人的话语声让陈阳东立马心头一紧,前世犯过的错又怎么继续重犯!
况且那所谓的红布可是宋白雪唯一的嫁妆!
陈阳东想到这里也顾不上别的,立马往着南边山头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