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坐上主桌

杨浩下意识回首——

只见去请人的阎钦不知何时回来了，手上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身后还有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及三五个佣人！

让阎若水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的，恐怕就是这老人！

他目光凝在老人身上，想必这就是老妈的亲生父亲？

他的亲外公，阎震了！

至于其后的两个女人，八成就是阎震的三姨太和五姨太。

许是阎震头发太白，显得他干瘦而苍老的脸蜡黄，眼角和脸颊甚至有明显的老年斑，他上身是黑色暗纹的唐装，布满皱纹的手放在膝盖上，手下是盖住两条腿的毯子。

他脖子上还戴了一串佛像老蜜蜡，佛像约有手掌心那么大。

阎钦瞧出客厅的气氛不对劲，赶忙道：“大家都站着干什么呢，人既然都到齐了，也该移步餐厅了！”

说完，他低下头，在阎震耳边：“爸，咱们去餐厅？”

阎震的视线从杨浩身上收回，缓缓点头。

等阎钦推着人走了，客厅里的人才敢跟上。

杨浩扶着老妈：“妈，我们也走。”

他巴不得赶紧吃完这顿饭后离开。

进了餐厅，阎家人的表情微妙起来，杨浩和阎秀梅这对母子坐哪儿呢？

未等他们有更多想法，首先在主位落坐的阎震开了口，声音沙哑及浑浊：“秀梅，你来坐这儿。”

他伸出手，有些变形的手指向了左手边的位置！

杨浩眨了眨眼，他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却也知晓，在家宴的主位左手边，就是主事人的配偶，也就是阎震三姨太的位置！

“爸，这不太好……”

阎秀梅脸上闪过受宠若惊，摆手拒绝。

杨浩却不管许多，拉着她上前：“妈，你就先坐下！”

老妈的一颗肾，如今落在了阎震身体里，这位置老妈不坐，谁坐？

阎秀梅落座，小心翼翼的望了阎震一眼，见他脸色未有变化，这才松了口气：“谢谢爸。”

随后，杨浩自觉的后退一步。

他首先就不姓阎，甚至刚才还当着所有阎家人的面让阎若水低头道歉，光这两点，他都不可能坐主桌。

可没关系，老妈坐主桌就够了！

“你坐这儿。”

阎震望着杨浩，指向右手边的位置。

这下，不仅杨浩，所有人都愣住了。

主位的右手边是长子，若是有孙，那就是长孙的位置！

而此时，有心脏病的长孙阎崇山早就习惯性的来到了主位右手边，正准备坐下。

听了阎震的话后，他只得站起，有些苍白消瘦的脸僵了僵，随后才笑道：“对，表弟是远道而来的贵客，这位置是应该他坐。”

行，来都来了，不坐白不坐！

杨浩抬脚上前，落座时微微颔首：“谢谢外公。”

阎震动作似乎顿了顿，只是轻轻点头，发一个低沉的鼻音，算是回应。

杨浩也不在乎他什么态度，老妈一定是希望自己跟外公关系能亲近一点。

他想着，抬眼一看，果然见老妈笑得眉眼弯弯，好似把刚才的不愉快全都忘了。

见了眼前一幕的其他人，神色各异。

杨浩未去打量他们，哪怕见了也无所谓，毕竟吃完这顿饭，他和阎家就桥归桥路归路了，以后多半都不会相见，管这么多干什么？

上菜后，再有钱的人所吃也是五谷杂粮。

杨浩看过菜品，也就精细了点，摆盘好看了点，除此之外好像并无太特别的。

只是才进行一半，不远处的阎钦就站起身:

“爸，吃好了么？要不再多吃一些？”

转头一望，原来是阎震已经放下筷子，神情有些疲惫。

“不。”阎震摇头:“你们自己好好吃。”

一旁侯着的佣人快步上前，蹲下拉起轮椅的防滑阀，熟练的把阎震拉出餐桌。

所有的人全都站了起来:“爸/爷爷，慢走。”

人走了才好，杨浩总算可以放开了吃。

可不等他暗喜。

“杨浩。”阎震喊了他:“随我来。”

杨浩身形一顿，见老妈朝自己点头，他只得把筷子放下，抬脚跟上。

离开餐厅后是一条笔直的走廊，大理石的墙面上挂有全家福，杨浩无心去看，目光盯着身前推轮椅的女佣，除了轮子碾过地面的细微摩擦声，这里再没有任何声响。

“吱嘎——”

女佣忽然停下，把轮椅一转，让阎震面对一扇拱形的落地窗，压下防滑阀又迅速离开。

杨浩不明所以，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阎震头发花白的后脑勺。

阎震抬了抬手:“过来。”

‘没办法，这是亲外公。’

杨浩在心里默念，扯了扯西装裤，上前半蹲在轮椅旁:“外公找我有什么事？”

蹲下之后，他的目光就与阎震齐平，但此时的阎震眼里并没有他。

“你妈毕竟把肾给了我，我知道你有怨，我也最后问一次，你想要什么补偿？”

“钱、身份地位、名誉头衔，只要你开口，我都可以为你安排。”

窗外照进来的光把阎震泛黄浑浊的眼照了清楚，也把他上了年纪变浅的瞳孔映的更浅，甚至有些发白。

以至于杨浩有股错觉，他正与一位眼睛看不见的老人说话。

“想好了，不需要任何补偿。”

杨浩回答道。

虽然老妈只剩下一个肾的事实很沉重，可这些天也慢慢接受了。

而且他想好了，重生的他好歹比别人多出未来三年的记忆，只须好好利用，他一定能把握住先机，赚到足够的钱，为老妈重新找一个肾，或者按时做血液透析的钱。

其他不提，从老妈手里接过快餐店，让老妈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做好这两点，杨浩自认完全有能力。

他走神，全然未注意阎震那双蒙着一层白膜似的眼正紧盯着自己。

这次的家宴不光是吃饭，还是给个机会让杨浩瞧清楚阎家的雄厚财力，阎家家庭成员卓越的社会地位，和无数人求都求不得的美名和荣誉。

他相信，看完这些，哪怕心里只有一个蠢蠢欲动的念头，都将一发不可收拾，变成心魔般的执念。

此时谈及补偿，该足够问出真话。

可事实让阎震有些惊讶。

杨浩这个外孙，难道真没想过要补偿不成……

“你不必急于回答，回去细想一番，什么时候反悔了，都可以改变主意。”阎震收回目光:“而机会只有一次，握不握得住，看你。”

他声音太沉太嘶哑，总给人感觉是来自地底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