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板以后是不是都不送了？”
“坏了，以后没有免费的吃了！”
“这咋办呢？俺还想着给俺爷带回去，让他尝尝这一口呢！”
棉花厂门口彻底热闹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有人扒着铁门下面的空档就往里瞅，从门缝里见到在门口打瞌睡的赵永新，隔着门吆喝起来：“哥，哥，你醒醒！”
赵永新咂巴了几下嘴巴，低头看去：“干啥？”
“今天还免费吃肉不？喇叭咋没响呢？”
“没响就是没有呗。”
“这咋行，我们都等着呢！”
这哥们竟然急眼了，煽动着群众：“大家都等了一上午了，大家说是不是？”
不过他的煽动没啥效果，只有零星几个人应和“是”。
赵永新撇撇嘴：“肉不要钱啊？我们老板为了免费请你们吃肉，都亏多少钱了你知道吗？”
说完，点上根烟不看他了。
这道理大家都懂。
人家又不是你爹娘，凭啥每天管你吃肉？
“唉。”
院外有人叹了口气：“大家都散了吧，今天没有了。”
“我也觉得，不可能天天往外送肉，这不是糟践钱吗？”
听着几个大人议论，有个七八岁的小女娃鼻子一酸，突然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她叔赶紧过来安慰：“小翠，你哭啥啊？跟叔叔说，谁欺负你了？”
“呜呜，你们都欺负我。”
小女娃一把一把地抹着眼泪：“前天排队吃肉肉，我娘说有狐狸精不让我来，昨天来吃肉肉，也都被你们抢走了，我、我一口都没吃上，现在棉花厂不送了，我再也吃不上啦，呜呜——”
这年代的农村，消息传得都很快。
哪怕河东村很少有集体活动，大白天大家也不出门唠嗑，但杨文诚免费吃肉的事，还是在第一天就传遍了全村。
有些因为在田里务农，没听到广播的，晚上也都知道了。
所以第二天第三天，抢着排队的人特别多。
小翠这种小孩，哪抢得过大人呀？
所以今天这些小孩才一早就在路对面等着。
结果人家不送了！
小翠委屈到嚎啕大哭就不奇怪了。
而且她一哭，旁边也有小孩开始哭了。
没辙，农村人舍得吃肉的，太少了！
以前只有过年，餐桌上才能见到荤腥。现在条件好了不少，可一个月也吃不上几顿肉，而且但凡要吃肉，一定是切得细细的，炒进菜里，让一家人都能吃到肉味。
像前几天那样，能大口吃到肉的机会太少了！
小孩这一哭闹，家长们乱了套了。
之前还有些人觉得立棍妈花一块多买五根火腿肠，太亏了，都能买一斤肉了。
可现在想想，一根三毛钱也不贵。
毕竟花三毛钱，这顿饭就能吃到肉味了，而且，还能把小孩哄好。
“立棍妈，你不是买了五根吗？卖给我一根，我娃子哭得厉害。”
一个抱着孩子的家长突然问。
立棍妈却立马拒绝：“那不行，我是买给立棍吃的，说一天吃一根，吃肉长得高……”
这句话，无疑又说到了一群家长心里
孩子，绝对是一个家庭的重中之重了。
父母们没肉吃可以，但多给孩子吃肉，能长个啊！
“你们说那个火腿肠，杨老板还会卖不？”
没人敢打包票。
但有人已经开始后悔，昨天怎么没抢着买几根火腿呢？
厂门口的状况，完全在杨文诚的预料之中，不过他现在没心思管，他带着几盆免费的火腿，和一大箱火腿肠，坐着秦子佩的皇冠车来到了几里外周家村。
周家村比河东村大很多，挨着本地的收粮点。
这里人口多，还有供销社。
一走进供销社，杨文诚就送上一盒好烟：“老板，生意做不做？”
“那肯定啊。”
手下杨文诚送的烟，店老板瞅了眼外面的皇冠车，还有门口那个漂亮到不像样的女人，喜笑颜开：“您是买东西还是卖东西啊？”
统购统销结束后，农村的供销店老板自己也能决定卖啥东西，从哪进货了。
杨文诚从车子后座抱出一盆火腿肠：“这个。”
他的意思就是，在周遭各个供销社，如法炮制棉花厂前的场景。
先免费品尝，然后上架火腿肠。
店老板掀开盆上盖着的蒸笼布，有些惊讶：“咦，感觉跟午餐肉罐头似的，总不能用盆卖吧？”
“这个是给顾客的试吃品。”
杨文诚又搬进店里一个小箱子，他打开，拿出一根：“我们卖的是这个，三毛钱一根，一箱一百根，您从我们这进货，可以便宜算。”
说着，他比了个数字：两毛七。
这一箱，也就是二十七块钱，而全卖出去，店老板能赚三块。
店老板还是有些迟疑。
让他一口气拿出二十多块钱，他也肉疼啊。
不过接着就听杨文诚说：“如果一根都卖不出去，我们也给退。”
“真的？”
店老板眼前一亮，这才点钱给他，应下了这门生意：“行，放我们这吧。”
秦子佩在后面看着这一幕，默不吭声。
杨文诚这种推销方式，其实很冒险。
万一供销社老板不给推销，放过期了也卖不出去，供销社本身是没损失的，杨文诚可就要赔得血本无归了。
只能说，他对新生牌火腿肠，很自信。
秦子佩想到这，杨文诚出来了：“走，下一家。”
接下来这两天，秦子佩就陪着他在各村供销社间游走，杨文诚舍得送烟，又特别会跟人套近乎，带出来的火腿肠还真的全都卖出去了。
她算了下，他们已经把周遭三十里地的七家供销社都跑遍了，总共卖出去十箱。
杨文诚也宣布不跑了，等消息。
这天晚上，杨文诚躺在大队部的小房间里数起了钱：两百七。
这是他卖出去十箱收回的钱。
明天正式开售，看看效果如何。
杨文诚收好这第一笔回头钱，沉沉睡去。
第二天下午一点钟，皇冠车吱嘎停在了门外。
秦子佩从车上跳下，丢给杨文诚一个塑料袋：“你要的横幅。”
“谢了啊，一会给你钱，长江，别睡了，加会班！”
杨文诚喊赵永新和宋长江将成箱的火腿搬到村口，自己则喊着秦子佩帮忙，用浆糊贴在棉花厂院墙上，上面写着：新生牌火腿肠，正式开售！
后面的感叹号，特大。
咔嗒！
杨文诚打开了喇叭：“全体村民都有了哈，新生牌火腿肠正式开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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