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京,皇城。
养心阁外殿。
今天是三日一次的政议。
大周人人习武,大周皇帝同样如此,朝中大小事尽皆交于内阁,每三日内阁诸大臣齐聚政议。
内阁是由八人组成,分别是左丞相崔道元、右丞相袁嵩、工部尚书袁世蕃,吏部尚书薛弘,户部尚书戚崇林、礼部尚书张尚正、刑部尚书周怀仁、兵部尚书周鸣培。
众大臣在政议商榷,各部无法解决的大事,最后集思广益,选个折中的法子,禀报给大周皇帝,最后由大周皇帝拍板。
敖曌登基后,依然如此,朝政不理,有时政议,敖曌甚至不现身,有些要事搁置许久。
燕平关有金军铁骑到来,为守住边关,兵部尚书周鸣培领冀州两万兵马,支援燕平关去了。
故今日政议之大臣仅有七位。
这些尚书丞相,有些是敖曌新任命的,有些原来便是位高权重,比如右丞相袁嵩,他给老皇帝当了二十年丞相,一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今新皇继位,袁嵩仍是丞相,位居内阁之首,人称“袁阁老”,其子袁世蕃则是“小阁老”。
袁氏已经连续三代,官居内阁之列,整个大周他们是门生故吏无数,敖曌能登大宝,便是袁氏相助。
……
殿内大臣齐聚,却静得有些可怕。
没有一人先开口说话。
镇北关、燕平关皆有外敌来袭,大周江山社稷,已是风雨飘渺,到了人人自危的时候。
但……
户部尚书戚崇林还是开口了,“小阁老,陛下今年要修的狮子林、天坛,你报的是一千万两银子,怎么一半没修到,你的一千万就没了。”
“戚尚书,人算不如天算,原来木头从西南蜀州深山来,可以走陆路到洛京,现在蜀州节度使言路断了,先从蜀州到岭州,再走海运,一路漂洋过海,费用可就大多了,”袁世蕃摊手,一脸无奈。
“这我不管,你们工部要用多少银子,是原本就定好的,你现在问户部要钱,户部钱从哪来?”戚崇林义正言辞道。
“戚崇林!你这是何意?”袁世蕃面有怒意,“去年修新安江,前年修大运河,哪一年不是超了预算,怎么唯独给皇上修狮子林、修天坛,你就不答应了!”
“小阁老,你不要血口喷人,”戚崇林嘴角抽搐,手指着袁世蕃,“年年寅吃卯粮,南方数州几月不缴赋税,你说银子从何而来!”
“哼!”袁世蕃冷笑,“你们户部收不上赋税,与我们工部何干,是你们户部办事不利。”
“你——”戚崇林气得发抖。
“好了,别吵了,”吏部尚书薛弘沉声道。
在两人都不在言语后,
薛弘方才接着说道:“狮子林、天坛要修,南方数州的赋税也要收,一键不能落……”
“没有了南方的赋税,镇北关谁来守,燕平关谁来抵抗金军,必须有人南下征收赋税。”
在大周,苛捐杂税众多,朝廷不是一年收一次,是一年四季,每季收一次,如今夏日将过,南方数州春季的赋税还未曾缴纳。
“收税不是容易的事,该派谁去呢,南方几个节度使可不会轻易交税,”袁嵩开口,他的声音相当沙哑,毕竟他已经是耄耋之年。
一时之间,殿内诸大臣面面相觑。
大家都是人精,可不会有谁自告奋勇要去收税,节度使都是些杀人不长眼的家伙,怕是他们这些尚书亲自去收,这些节度使也不一定买账。
唯有左丞相崔道元,一直毫无反应。
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人不在此地。
“袁阁老,赋税一时收不上来,镇北关的奏折是隔几日就送来,十万将士的数月粮饷,我们是不是该先想办法送去……”薛弦言。
“薛尚书,陛下要戴桑调兵支援燕平关,戴桑置之不理,粮饷为何要尽快送去,”袁世蕃抢先道。
“小阁老,十万大军几月不发粮饷,现在还有西夏人攻城,你不怕哗变,镇北关有失吗!”戚崇林倏然起身愤然道。
“戚崇林,你是在危言耸听吗?”袁世蕃勃然大怒,“镇北关易守难攻,怎会随意失守!”
刑部尚书周怀仁阴侧侧道:“戴桑连陛下派去镇北关的影卫都敢杀,朝廷供他粮饷还有何必要?”
谁都有眼线,即便镇北关与洛京相距数千里,影卫刺杀敖靖,戴桑杀影卫,几日后,这些大臣们也都知道了。
戚崇林默声了,选择闭口不再谈。
袁世蕃得意了,“戴桑如此大逆不道,陛下没有撤他的职,戴桑就该感激不尽了,居然还敢向朝廷要粮饷,真是得寸进尺。”
礼部尚书张尚正此时忍无可忍,“小阁老,戴指挥使守卫边关多年,为朝廷鞠躬尽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该如此非议他……”
“况且,影卫能胡乱杀人吗!”
袁世蕃笑,“呵呵,人都是会变的,戴桑早已不是我大周忠臣,照我看,朝廷应该马上派人,去接替他,不能让戴桑卖镇关北于西夏人。”
“戴桑不是忠臣?谁还是我大周忠臣?小阁老之言,简直是莫须有的揣测!”张尚正亢声道。
“好了!都别吵啦!”袁嵩开口。
殿内又静了下去。
“赋税一时收不上来,镇北关的粮饷很着急,国库的银子是空虚的,不是给不给粮饷……”
“当务之急,是如何让国库有银两。”
袁嵩三言两语。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紧要的问题。
不是朝廷不想给镇北关拔粮饷,是国库现在根本没有钱,拿不出银子。
如果南方的节度使,可以交上赋税。
粮饷可以马上送到镇北关!
这是一个死局,如今大周各地动荡,南方各地节度使几乎不可能上交赋税。
内阁大臣们,用银子倒是会。
如何给朝廷的国库增加银两。
不是谁都有本事!
袁嵩讲完重中之重,没人再回答。
“崔丞相意下如何,可有充盈国库之策……”袁嵩的目光投向一言不发的崔道元。
“本相无良策,但朝廷若是需要,本相愿意捐献所有家资,充作镇北将士的粮饷!”崔道元洪声道。
也在此时,外殿众人面前的殿门推开。
宫人齐呼:“陛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