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背负玄铁重刀的少年郎,现在去了哪里?是否正朝我漕帮而来?”
七把交椅之中,一人突然开口问道。
窗缝透进的月光照在此人鹰钩鼻上,鼻尖悬着半滴冷汗。
此言一出,场面再次死寂。
他们虽不惧一个得到刀皇传承的少年郎,但需以阴谋诡计应对,这需要时间来运作。
如果这个叫做林辰的少年,直接不管不顾的杀进漕帮总舵,无异是一桩麻烦事。
正当这时,另一名漕帮长老走了进来,躬身向赵横舟递上一封书信:
“那个林辰在杀了副帮主赵青崖之后,去了惊涛门的方向。”
赵横舟眼中精芒一闪,连忙拿过信件,拆开快速扫视之后,面露大喜之色:
“哈哈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惊涛门那边被千面童子萧无命把持,公孙烈,就算你借尸还魂,也活不了多久了!哈哈哈!”
赵横舟笑得猖狂,端起茶盏,将凉透的燕窝一饮而尽。
七把交椅上众人更是神情放松,笑得开心。
一时间,整个漕帮总舵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自千面童子萧无命把持惊涛门之后,日日夜夜都在原断浪门遗址的叠浪楼里,顿悟开山祖师‘怒江狂蛟·燕归海’于三百年前观怒潮拍岸所创的十八式刀意。
这是整个断浪门武学的根基,亦是刀皇公孙烈的根基。
因此萧无命轻轻松松就能破尽公孙烈的每一招每一式。
如天敌一般的存在。
赵横舟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漕帮总舵又开始了“继续奏乐,继续舞”的欢乐氛围,丝竹声里混着女子吃痛的闷哼。
……
经历了最初的暴怒之后,老亡魂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距离昔日断浪门的遗址越近,他的心情就越平静。
断浪门建立在怒江旁的一处山谷之中,周围还有几座民风淳朴的小镇。
林辰头戴斗笠,背负玄铁重刀,走在小镇的道路上,往来人影,络绎不绝。
在路边的包子铺找了个位置坐下,林辰啃了口肉包,抬头一望,就见远处山腰上如蟒蛇般蔓延着宫殿楼阁,一直到了山顶,金碧辉煌。
“老头,你的断浪门修得是真豪华啊!”
“怪不得以前江湖人士都称你刀皇,啧啧啧,这排场看起来确实大。”
老亡魂冷哼道:“已经改名惊涛门了。”
林辰惊奇道:“我以为你见到门派旧址,还会暴怒好一会儿,没想到你现在倒是平静了。”
老亡魂叹了口气,道:“我也以为我会怒,但当我真正见到了门派旧址,却怒不起来了。”
“往事随风,我只是来为那些枉死的断浪门弟子讨一个公道。”
林辰疑声道:“放下了?那你怎么处理你那逆子陆惊涛?”
“当然是砍死他。”老亡魂毫不犹豫。
林辰笑了笑,打趣道:“我就知道,老头你没变。”
他知道,老亡魂只是放下了一直执着于幻想过往美好的执念,并非饶恕了敌人。
不远处突然传来陶罐碎裂声,求饶声刺破市集喧闹——
“爷!这个月的田税、粮税、渔税、治安税、碳税等大小十来个税种,我已经全交了!是不是搞错了?”
“爷!小花今年才十六岁,不要啊爷!”
这声音在哭腔中带着嘶哑,林辰循声看去,就见几名身穿惊涛门弟子服饰的壮汉,正对着一个单薄老者拳打脚踢,破旧布鞋都甩落到了积水坑里。
那老者满脸是血,哭着紧抱着怀里的小丫头。
八百里怒江,利益错综复杂,又时值乱世,税收权皆由各大门派把持。
周围人众看着这一幕,敢怒不敢言。
他们都知道,这是惊涛门外门的一位执事,想要霸占小花,随便编造了个理由罢了。
上个月有户人家就遭遇了此事,他们宁死不屈,结果被满门斩杀,那些在旁边说公道话的街坊,也惨遭屠戮。
所以现在也就没人敢仗义执言了。
那个领头的惊涛门弟子,一边用脚猛踹单薄老者,一边骂骂咧咧道:“什么这税那税,我们陆掌门的练功税你还没交呢!”
“不交就是大不敬,不交你全家都要死!”
林辰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被雷到了。
头一次听说还有练功税的。
“老头,你的逆子这么有才的吗?”
意识空间里的老亡魂没说话。
就像是暴风雨的前夕,那平静的海面一样。
这其中还掺杂着一丝愧疚,老亡魂觉得是他没能把陆惊涛管教好,以至于让无辜之人遭受了劫难。
所以难以启齿。
另一名充当白脸的弟子蹲下来,拍着单薄老者那鲜血淋漓的脸颊,劝道:“看吧,你全家死罪,但我们可以网开一面,只要你把你孙女送出来,一切都好谈。”
单薄老者咬着牙,摇了摇头。
他知道小花被带走后的下场。
周围几个镇子的妙龄少女被带到惊涛门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给脸不要脸!继续打,往死里打!”
那名领头的弟子骂骂咧咧道:“打死也没事,把这老头的小孙女拖出来,直接带回去孝敬给执事大人!”
其余的几名惊涛门弟子也不装了,抽出腰间刀剑,打算下死手,把单薄老者当街砍成血泥。
剑刃映出围观妇人惊恐捂嘴的倒影。
这时,忽的一阵狂风扑来。
就见林辰抽出背后重刀,“叮叮当当”一阵金铁交鸣声,不过五六个眨眼的瞬间,几名惊涛门弟子就双手紧紧捂着溢血的喉咙,面带惶恐的倒在地上,再也没站起来。
刀尖血珠坠入积水泛起涟漪。
周围人群大为慌乱,看向林辰的身影,有崇敬,有怜悯。
他们认可林辰的侠义之举,但同时也担心林辰的凄惨下场。
方圆百里都是惊涛门的地盘,杀了惊涛门的弟子,想跑都没地方逃。
换做平常,林辰遇到这种事会权衡利弊,并不会贸然出头。
但今天不一样,都要来灭你惊涛门的掌门了,多杀几个作恶多端的弟子,那还不是顺手的事?
此时,青石板的街道上,蒸笼的热气交织成白色薄纱。
单薄老者额头磕出渗血的红印,小丫头发髻散乱,沾着草屑的睫毛挂着泪珠,每声磕头都带着稚嫩的抽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