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口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江尤心中最后一点侥幸。
麻烦了。
九音脸色沉肃,她阖目凝神感应了数息,再次睁开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公子,这结界……我们恐怕也出不去了。”
江尤的心一沉。
他抬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朝着镇口探去。
灵力刚一触及镇口,便像泥牛入海,瞬间消弭于无形。
紧接着,一股阴冷粘稠,带着强烈吸力的感觉,顺着灵力的轨迹反噬而来,直欲将他的神魂都从体内拖拽出去!
江尤触电般迅速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令人不适的冰凉感。
这鬼地方,真的只进不出。
只要想出去,无论是什么,便会立刻被一道无形的结界吸尽生气!
“啧,真麻烦。”
江尤咂了咂嘴,倒是没多少惊慌,更多的是一种“好不容易出来放风又遇到加班”的憋闷与烦躁。
“看来,发布任务的那个乡正,要么是对这地方的凶险一无所知,要么……就是故意把人往火坑里推。”
这背后,定然藏着不为人知的隐情。
九音清冷的眸光看向江尤,静待他的决断。
江尤摩挲着下巴,沉吟片刻,最终指向镇子深处:“直接闯张家大院是下策,万一里面真藏着什么不得了的怪物,硬碰硬未必讨得了好。”
“我们先在镇子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失踪的乡正,或者打听点关于张家母女的消息。”
他秉持着一贯的原则:能动嘴解决的,绝不动手。
情报不足就热血上头往前莽,那是龙傲天主角干的事,他这个“炮灰”可没那气运护体。
虽然客栈老掌柜说乡正跑了,但江尤心里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他不信,一个有能力联系上仙门宗派发布任务的乡正,会对自家地盘上如此诡异恶毒的结界毫不知情。
除非……他遇到了比留下来更可怕的事情。
三人再次走回镇内。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缠绕在低矮破旧的屋檐间,给这死寂的小镇更添了几分挥之不去的阴森。
街道两旁,绝大多数门户都死死紧闭。
偶尔有几家敞着门,里面也是一片昏暗,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江尤尝试着向几个在街边活动,看起来神智稍微清醒些的镇民搭话。
“这位大叔,打扰一下,请问您知道镇上的乡正去哪儿了吗?”江尤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和善。
那被问到的中年汉子,原本正佝偻着腰,费力地扫着门前堆积的枯败落叶。
听到“乡正”二字,身体猛地一僵,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极度的恐惧,仿佛听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他惊恐地连连摇头,扫帚都不要了,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回屋内,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任凭江尤怎么敲门,里面都再无声息。
接下来,他们接连碰壁。
无论是询问乡正的下落,还是打听张桂花、张小翠母女的消息,得到的反应几乎完全一致。
镇民们要么神情麻木呆滞,机械地摇头,眼神空洞,对他的问话毫无反应;
要么就是露出极度的恐惧和抗拒,如同躲避瘟疫一般,匆匆避开,嘴里还可能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不听……不听……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张家”这两个字,仿佛是这个镇子最大的禁忌。
比死亡更能引起这些麻木灵魂的恐惧。
“这些人……好像被吓坏了。”
十六小声嘀咕,看着那些镇民惊恐躲避的样子,心里也毛毛的。
“看来关键线索,最终还是在那张家大院。”
江尤若有所思道:“只是,这些镇民的反应实在太夸张了些。”
“堂主,要不……我们给他们点银子试试?”
十六小声提议,她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在手心掂了掂,“也许他们就是太害怕了,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江尤看了看她手里的银子,又看了看那些紧闭的门窗,觉得这主意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但眼下毫无头绪,死马当活马医吧,他还是点了点头:“试试看。”
他们寻到了一个看起来相对年轻些的妇人。
这女人面色虽然蜡黄,但眼神比其他人多了一丝活气。
“大姐,行个方便,我们想打听点事。”
江尤走上前,将那块碎银递过去,声音放得尽量温和,“只要告诉我们乡正或者张家母女的消息,这银子就是您的了。”
那妇人原本呆滞的目光,在看到银子时,确实闪过了一丝微弱的光亮,那是人性对财富的本能渴望。
她的手动了,下意识地想要去接。
然而,当她听到“张家母女”和“乡正”这两个词时,那刚刚亮起的眼神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所淹没。
她猛地缩回手,惊恐地摇头,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回了屋里,重重地关上了门。
银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死寂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
江尤捡起银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连金钱的诱惑,都敌不过他们心中那份根深蒂固的恐惧。
这镇子里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三人沿着空旷的街道继续往前走,气氛有些压抑。
线索中断,又被困此地,前路茫茫。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诡异歌声,顺着微冷的晨风,幽幽地飘了过来。
那是一个稚嫩的童声,唱着不成调的歌谣,断断续续,时隐时现,在这死寂的小镇里显得格外突兀和阴森。
“张家楼,黑黝黝……”
“进去娃娃,没命走……”
“吃了肉,喝了粥……”
“变成干尸,守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