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厉若羽的心结

天魔教的禁闭室内，潮湿的石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昏黄的火把将摇曳的光影投射在地面，气氛略显焦灼。

余殇负手而立，掌心的魔纹隐隐泛着幽光，目光如鹰隼般盯着蜷缩在角落的詹府管家詹福。

这位身形佝偻的老者，浑身散发着修炼鼠意的特有猥琐气息，浑浊的眼珠滴溜溜乱转，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狡黠。

余殇本想以强硬的手段迫使詹福说出实情，在他看来，眼前这人绝非守得住秘密的角色。

可出乎预料的是，詹福竟比想象中要难缠得多。这老管家虽满脸惧意，却咬紧牙关，闭口不言。

余殇不知道的是，詹福心里清楚得很，一旦将所知之事和盘托出，自己便没了利用价值。

对天魔教而言失去价值的人，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禁闭室外，苏廷悦倚在墙边，清冷的目光扫过周遭。

隔壁牢房传来细微的响动，王坤凡显然已被这边的动静惊醒。

这位被封灵绳束缚的金丹修士，此刻正艰难地站起身，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石壁上，试图听清楚隔壁房间的对话。

“你就别白费力气了，”苏廷悦见状，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我早已布下结界，你什么也听不见。就算真让你听见了，以你现在被封灵绳束缚的状态，又能做些什么？”

王坤凡手腕上的封灵绳深深勒进皮肉，泛起青紫痕迹。

尽管身为金丹修士，此刻也只能被困在这看似简陋、仅用铁锁加固的禁闭室中，空有一身修为却无法施展。

王坤凡干笑两声，喉间发出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对苏廷悦的警告充耳不闻。

他将整个身子都贴紧潮湿的石壁，被封灵绳勒出深痕的手腕扭曲着抓挠石缝，仿佛这样便能穿透结界。

苏廷悦冷眼旁观，心中对于这两个气质相差无几的人很是无语——这两人，一个狼狈如丧家之犬，一个固执似朽木，倒真看不出都是年逾百半的金丹修士。

禁闭室内，余殇的耐性已消磨殆尽。詹福蜷缩在墙角，额角青筋暴起，嘴角溢出的血沫混着碎石，却仍死死咬住牙关。

魔纹在余殇手背突突跳动，他突然闭上双眼，喉间发出低沉的嗡鸣。

九幽神音术化作一缕暗紫色流光没入地底，这是他三日前在藏经阁禁地里偶然习得的秘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用处。

音波如灵蛇般穿透层层殿宇，直抵厉若羽闭关的静室。

厉若羽跪坐在蒲团上，铜镜里倒映着她苍白的面容。

手中十二孔玉笛泛着温润的幽光，笛身镌刻的缠枝纹里还残留着干涸的暗红血迹——正是这把名为“蚀魂怨笛”的本命法器，伴随她踏过无数腥风血雨。

指尖抚过笛身时，她的动作不自觉放轻，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安抚一位并肩作战多年的老友。

回想起万花谷雾缚林那场恶战，厉若羽的睫毛微微颤动。

那日，她与余殇被逼至绝境，花沐堇与花逸尘对他们手中的神器虎视眈眈，故意不施救。

厉若羽无奈，不得不使出往生咒第七曲“血河忏”。

笛声骤起的刹那，被囚禁在笛中的灵活飞涌而出，在半空凝聚成巍峨的地狱之塔——血浮屠。

地狱般的景象令天地色变，可这逆天的招式也让她付出了惨痛代价——不仅灵力几近枯竭，陷入长时间的虚弱，就连相伴多年的蚀魂怨笛，也在剧烈的能量冲击下，出现了一道狰狞的裂痕。

此刻，她用浸着灵液的软布轻轻擦拭着笛身，目光落在那道裂痕上，眼底闪过一丝疼惜。

那裂痕从笛尾的玉底蜿蜒而上，如同一条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无声诉说着那场战斗的惨烈。

她知道，即便是她如今的修为，想要修复这把法器绝非易事，但即便如此，每次擦拭时，她的动作依旧温柔而执着，仿佛这样就能抚平法器与自己内心的创伤。

烛火在十二孔玉笛上跳跃，映出她眼底的血丝。

自万花谷那次长谈后，她总在夜半惊醒，余殇那句“仇恨不该是生命的全部”像颗钉子，深深楔进她的执念里。

突然，一阵若有若无的嗡鸣在识海响起，带着熟悉的魔气波动。

她握着十二孔玉笛的手骤然收紧，银芒划破指尖——是余殇，传音让她速去主殿禁闭室。

禁闭室外的长廊里，脚步声由远及近。苏廷悦抬手撤去结界，厚重的铁门缓缓开启，寒气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厉若羽立在光影交界处，玄色劲装勾勒出修长身形，腰间的控魂铃却反常地纹丝不动。

她望着端坐高位的余殇，记忆突然闪回十年前——那时的他总爱斜倚在禁闭室门口，看她在黑暗中挣扎哭喊，如今却换上了这般温和的笑意。

“若羽。”余殇起身时带起一阵魔气，却在靠近她三步外骤然消散。

他指着蜷缩成虾米状的詹福，魔纹在袖口若隐若现，“此人精通鼠意遁术，神识却如散沙。劳烦你用‘控魂术’探探，詹家与丐帮究竟有何勾当。”

厉若羽垂眸看向詹福，月光在对方瞳孔里映出扭曲的倒影。

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让她指尖不受控地微微发颤——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潮湿的石壁、腐臭的稻草、还有门外传来的刺耳嘲笑，曾经的她，何尝不是这般蜷缩在阴暗角落，被绝望与无助紧紧裹挟。

她在曾经犯错时，也经常被余殇关进这个禁闭室，动辄便是饿个几周。

她下意识摇了摇头，试图将那些破碎的画面甩出脑海。

曾经，在她最弱小的时候，有人对她说：“人不能被困在过去，得展望未来。

可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明白，有些伤痛早已刻进骨子里。

就如同无法愈合的伤疤，哪怕时隔多年，只要轻轻触碰，依旧会隐隐作痛。

想要挣脱过去的枷锁，谈何容易。

余殇敏锐地捕捉到厉若羽僵在原地的异样。

她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可微微颤抖的肩膀，却泄露了内心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