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修文也看出了问题所在,于是主动走到李青云跟前,肃然道:“这一轮,是我输了。”
此话一出,后面的齐一鸣急得脸色煞白。
“子敬老弟,明明是平手,为什么要认输啊。”
唐修文道:“汉武故事,你看过吗?”
齐一鸣面色讪讪,道:“未曾看过。”
唐修文道:“我也没有看过。”
“如果是我抽到这道题,那我一定会输。”
齐一鸣道:“话说这么说没错,可他也不一定能挑出孟子外书中的纰漏嘛。”
唐修文道:“一个连汉武故事都了如指掌的人,会连孟子外书这种书籍都没看过吗?”
“善文大哥,输就是输了,下一轮我们赢回来便是。”
这番话,倒是让李青云高看了唐修文一眼。
唐修文又把店小二叫来,道:“去通知掌柜,不要搞这些小动作。”
“下一轮辑佚补缺,上一样的文献。”
店小二连连点头。
片刻后,原本放在长桌上的文献,遭到了替换。
唐修文上前粗略的翻看了一下,发现确实是两本一样的,遂对李青云道:“这位兄台,你要检查一下吗?”
李青云淡然道:“不必了,你刚才的态度,说明你是一个很磊落的人,我相信你。”
唐修文拱手,道:“请吧。”
李青云走上前,看了一眼书籍。
【竹书纪年】。
又是一本偏冷门的书籍。
本书是春秋战国时期,晋国、魏国史官编写的编年体史书,记载了夏、商、西周、春秋晋国以及战国魏国的历史。
因为这本书并不以儒家思想作为指导,所以本朝的科举中,也不会出现这本书上的内容。
不考试的书籍,广大的读书人基本上是不会看的。
仙鹤居的掌柜,还真有点本事,竟然能找出这么冷门的书籍。
但这也同样难不倒李青云。
因为他看过这本书的原版!
竹书纪年虽然不受到古代读书人的喜欢,但对于考古学者来说,这本书有着极其重要的价值,因为它是少有的记载了夏商两朝的古代史书。
史学界研究夏商两朝,是怎么也避不开竹书纪年的。
当然,仙鹤居展示的肯定不是原版,而是后世的拓印版本,并且也只有一小部分。
任何古籍一旦拓印,必然会出现各种缺漏。
李青云一边看,一边让吕有才负责记录。
等这一小部分看完,李青云一共补上了三个缺漏。
而另一边的唐修文,则面色苍白,大汗淋漓。
因为他一个都补不上。
台下负责计时的店小二,也看出了唐公子的窘迫,于是迟迟没有敲铃。
掌柜的不知何时走到店小二身侧,小声问道:“你放在长桌上的是什么?”
“竹书纪年。”店小二声音颤抖的回答道。
掌柜抬起手,恨不得给他一巴掌,道:“蠢货,不是让你放史记吗?谁让你放竹书纪年的?”
店小二战战兢兢的回答道:“是县尊大人的意思。”
“他让人传话,问我们准备的古书中哪本难度最大,我想着掌柜的你交代过,这本叫竹书纪年的难度最大,就如实回答了。”
掌柜愣了一下,旋即抬头看向三楼。
县尊唐远志面无表情的坐在栏杆旁边。
县尊大人,您这玩的是什么套路?坑自己儿子啊。
竹书纪年这本书是仙鹤居准备的杀手锏,说白了就是仙鹤居并不打算让任何人获得最终的二十两奖励。
仙鹤楼搞这个活动,只是为了进一步的推广自己罢了。
“掌柜的,你说我敲还是不敲?”店小二问道:“我看子敬公子应该是答不出来了。”
掌柜的叹了口气,道:“敲吧。”
铛!
铃声响起。
唐修文汗如出浆,整个人宛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而旁边的齐一鸣,更是连站都站不稳,双手扶着长桌,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吕有才把写满答案的纸递给店小二。
不多时,一个满头花白的老者走下二楼,上了高台。
唐修文拱手执礼,道:“学生见过夫子。”
吕有才在李青云耳边小声说道:“此人是县学的李夫子,举人出生。”
李青云微微颔首,也冲着李夫子行了一礼。
李夫子举起手中的纸,问道:“这是你的答案?”
李青云道:“我口述,有才兄执笔。”
李夫子淡然道:“竹书纪年这本书,存在诸多争议。”
“它的原本,已经失传多年,眼下存留的,都是后世根据史记杜撰的。”
“你补缺的内容,也很难说是原本上的内容。”
李青云皱了皱眉,道:“我不太明白夫子你的意思。”
李夫子道:“你答了,不代表你就答对了。”
“子敬没有答,不代表他错了。”
“一本充满了争议的古籍,用来辑佚本就不妥。”
“所以老夫认为,这一场,你们二人平手。”
吕有才顿时就急了,也顾不上什么尊师重道,道:“夫子,这不对吧,凭啥我们答了不算对啊?”
“是不是你没有看过竹书纪年,不知道青云兄补缺的部分是不是原籍上的东西,无法作出评断,所以才这么说的!”
李夫子脸色骤然一变,道:“胡说八道!”
“老夫看过的书,比你走过的桥还要多,竹书纪年老夫自然是看过的。”
“但这本书的内容,极其的荒唐可笑,一点也不符合儒家思想!在老夫眼里,这是一本应该被秦皇焚烧掉的烂书!”
“唐修文不看这种书,才是正确的选择。而你还有你身边这位,平日里不把功夫用在正经书籍上,却看这种荒诞至极的书籍,就是在浪费光阴!”
“唐修文会在科举的道路上,一路凯歌,而你们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书籍上,注定会名落孙山!”
吕有才道:“你这老东西,凭什么咒我考不上功名!”
“你管老夫叫什么!你的夫子是谁,让他来见我,我倒要看看,谁把你教成这样的!”李夫子勃然大怒。
“他们的夫子,是我。”
郑刚闲庭信步的走上高台,淡淡的看了李夫子一眼,道:“我的学生,我自会教育,不劳李夫子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