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软,瞧着许初那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总觉得该让他多歇歇,可又知道这人倔得很劝了也没用。
又行了几日队伍经过上党和天井关,河内的地界已近在眼前。
许初勒住马缰,轻轻拍了拍马颈。他活动了下因久坐而略显僵硬的身躯,远眺着前方河内的方向。
骏马低嘶一声甩了甩鬃毛。阳光刺眼,他远远望见前方尘土飞扬,竟有另一支人马迎面而来。
张杨也瞧见了挥手让队伍停下:“是眭固!他亲自来接我们了。”
许初闻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迎面而来的队伍。只见尘土飞扬中一队骑兵正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眭固那熟悉的身影。
“主公!”眭固远远地高声喊道。他一勒马缰,胯下战马人立而起,扬起一片尘土。
张杨大笑着挥了挥手:“眭将军,你这可真是远迎啊!”
眭固翻身下马步伐稳健地走上前来,目光先是落在张杨身上旋即扫过他身后的长长车队。
阳光下粮草车上的麻袋堆得高高。他试探的问道:“主公,这是……从邺城弄来的粮草,这些人是?”
张杨哈哈一笑拍了拍身旁许初的肩膀:“可不是!多亏了太元,才给咱们弄来了这些粮草和军队。许初这趟可是立了大功!”
眭固的目光缓缓移向许初上下打量了一番。
许初站在一旁,风尘仆仆的布衣上沾着些许泥土,脸上还是那副沉稳谦逊的神情。
眭固眉头微皱,心中对他的不喜并未完全消散——许初这人,太过低调,城府深得让人摸不透底细。
可张杨既如此说,他也不好驳了面子只得拱了拱手,语气略显生硬:“许督尉,此番有劳了。”
许初连忙回礼嘴角微微上扬:“眭将军客气了,不过是分内之事。”
他目光扫过眭固身后那支整齐的骑兵队伍,疑惑地问道,“只是……这里才刚到河内边界,眭将军怎会亲自带人来此?”
眭固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还不是你们去了这么久,杳无音讯?我还以为你们在邺城被袁绍那老贼扣下了!我不放心,特意带人来接应。”
他目光一转落在远处的粮草车队上,“不过瞧这架势,倒是白担心了。”
张杨摆了摆手笑着打圆场:“嗐,袁绍那老家伙耳目众多,咱们为避开他的探子,特意绕了太行山的道,带着这么多粮草,行得慢了些。”
他拍了拍马鞍咧嘴道,“不过有了这些粮草,河内的日子可就好过了!”
眭固点了点头,目光在车队上流连片刻,粗犷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确实,有了这批粮草,河内的局势稳如泰山。”
他转头看向张杨,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主公,咱们先回府吧!这一路风尘,你们怕是累得够呛。”
张杨哈哈一笑挥手招呼众人:“走,回府!弟兄们今晚好好歇一歇!”
说罢他一夹马腹率先朝前走去。许初与眭固对视一眼,各自点头带着队伍跟了上去。
郡治官邸的方向,尘土飞扬,车马喧嚣。
队伍缓缓驶入河内城,消息不知怎的就传开了。
街道两旁渐渐聚集起越来越多的百姓,他们探头探脑地张望着,待看清楚当真是张杨回来了,还带着满满当当的粮草车队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是张太守回来了!”
“快看,那些车上都是粮食!”
“张太守对咱们百姓最好了,这次又给咱们弄来这么多粮食!”
“可不是嘛!”
张杨骑在马上颔首示意。许初跟在一旁看着这热闹的场面,心中也不禁有些感慨。
这些日子以来,他见过太多因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见过太多因饥荒而面黄肌瘦的孩童。
此时看着河内百姓脸上的笑容。
不禁想到:若是天下处处都能如河内这般,百姓安居乐业不愁吃穿,该是何等美好?
可惜这乱世之中,这样的景象实在太过难得。将来定要尽己所能为这天下的百姓谋一份安宁。
一旁的眭固也是昂首挺胸,脸上难得露出几分自豪的神色。
队伍行至官邸前,天色已近黄昏。
夕阳斜照,府门前的石狮子在余晖下泛着淡淡的金光。
许初下了马,靴子踩在坚实的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他抬头望了望府邸那高大的门楣,心中却不由得一沉。
虽说这一路护送粮草有惊无险,但董卓那封信始终压在心头。河内的安稳怕是维持不了多久。
张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太元,愣着干啥?快进去吧!这一路风尘仆仆的,赶紧回去洗个澡好好歇歇!”
许初回过神朝张杨拱手一笑,语气谦逊:“多谢主公关心,末将这就去安置粮草,稍后便回。”
张杨摆摆手笑得爽朗:“嗐,粮草的事交给手下人就行!你呀,别老绷着那张脸,瞧着怪累的。”
他凑近几分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在担心董卓的事。别急,今晚议事厅里,咱们好好合计合计。”
“末将告退。”许初点点头再次拱手转身朝身后的士兵吩咐道。
“尔等先将粮草运往库房,派人轮流看守,切不可出半点差错!”
“是!”士兵们齐声应道。动作利落地开始卸车。
许初看着那满载的粮草车队被缓缓推入府邸侧门,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夕阳的余晖洒在长廊上,廊下的花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带来一丝清凉。
许初推开房门熟悉的陈设映入眼帘,桌上的茶盏、墙角的书架一切如旧。
张雄正站在一旁手里端着个铜盆,盆里热气腾腾。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小的早就打好了热水,您快洗洗,这一身灰尘瞧着怪难受的。”
许初看着张雄那张熟悉的脸,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几分。
他解下外袍笑道:“你这家伙,倒是比我还急。”
他将袍子随意搭在椅背上接过张雄递来的布巾,浸在热水里擦了擦脸。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驱散了些许疲惫。
张雄挠了挠头:“眭将军天天拉着人操练,吵得我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