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相府质问

夜幕如墨，细雨绵绵，谢府屋檐上垂下的雨帘将廊下的宫灯晕染成朦胧的光晕。

谢道康踏着积水，气势汹汹地朝着父亲的书房而去。他全然不顾门扉紧闭，猛地一推，带着一身潮气闯进屋内。

书案前，谢渊正俯身察看三司折子，烛火将他脸上的皱纹照得忽明忽暗。

谢道康目光如炬，盯着父亲伏案的背影，怒道：“父亲，这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派了虎头狗尾二人去刺杀陆九霄！”

谢渊握着狼毫的手顿了顿，却仍垂眸看着案牍，仿佛没听见儿子的质问。

坐在一旁的谢道先皱起眉头，放下手中的兵书，锦袍下摆扫过红木椅面，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大哥，你怎么对父亲如此无礼。”

谢道康置若罔闻，继续问道：“父亲，如今京城都已经传开了，说是陆九霄遇刺，还是两位七重境之上的高手，难道不是您派去的孙家兄弟吗？”

谢道先瞳孔微缩，终于明白今日陆九霄为何周身戾气难消。他声音里带着疑惑，一同问道：“父亲，这孙家兄弟真是您派过去的吗？”

谢渊缓缓转过身，与两个儿子的目光相接，冷冷道：“你们两个真是长大了，敢如此跟为父说话了！”

谢道先见父亲有发怒的迹象，心中冷冷一颤，急忙跪倒，“父亲受罪，儿臣不是有意为之。”

说着并拽了拽谢道康的衣角，示意他也赶紧跪下，向父亲赔罪。

谢道康却纹丝不动，反而向前半步，说道：“父亲，您不该阻拦陛下收复晋地之举，这是有利于我大武千秋万代的功利之举啊！”

“放肆！”谢渊一掌拍在案几上，奏折被震得散落一地，“什么时候老子做什么，要你来教我了？”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一心为我武国。”谢道康梗着脖子，丝毫不惧。

谢渊心中已然有了计较，自己身为南武左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可不甘心只做棋子，思索半晌后说道：“他们二人不是为父所派。京城之中，没有谁不知道这两人是我谢府幕僚，我如此之举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除了您，还有谁能调动这二人？”

“这你要问他们才是了。”

谢渊转过身，背对着两个儿子，重新整理起散落的奏折。

“他们行刺失败，这一趟只是伤了李铁山，陆九霄丝毫没有受伤，肯定是不敢回府了。”

“那你就去找到他们二人，来我房间兴师问罪，算什么事？”

谢道先见气氛剑拔弩张，慌忙起身，伸手架住谢道康的胳膊。

他习武多年，手上力道极大，生生将这个文弱书生拖向门口：“父亲说的是，我们二人这就派人去寻孙家兄弟，等他们回来，我们问个明白。”

出了书房，雨丝打在脸上生疼。谢道康甩开弟弟的手，胸口剧烈起伏：“我就不信查不出真相！”

谢道先望着兄长涨红的脸，叹了口气：“大哥如此质问，就算是父亲所做，父亲也一定不会承认的。不如我们自己着手调查，先找到孙家兄弟再说。”

谢道康的怒火稍稍平息，他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终于恢复了几分理智：“你说的是，方才是大哥不够理智了。”

他话锋一转，问道：“不过，你怎么在父亲房中？今日难道没有守值吗？”

“父亲掌管三司，我又是武备司的兵令，自然是有事向父亲禀告。”谢道先压低声音，“这件事也与陆九霄有关。”

“哦？”谢道康挑眉，目光灼灼。

“今日入城，我手下吴有旦奉命封城，却被陆九霄给斩了。”谢道先的声音发紧，想起白日里那道寒光，后颈不禁泛起凉意。

“有这等事？这陆九霄是想造反吗？连京都城门守将也敢杀。”

谢道先见其并不是一心袒护陆九霄，便问道：“那大哥呢，为何不准父亲杀他？”

“陆九霄一旦进京路上死了，陆百里一定会发兵煦京，到时候不免又是一场恶战。这样一来，可就坏了陛下削藩的计划。”

“所以这陆九霄只能活着？”

“没错。”

他忽然想起自己今日差点被陆九霄一剑封喉，又问道：“就算在京城杀朝廷命官，也没人敢动他？”

“杀了命官，陛下就能有理由不放他回苦平了，这要岂不是更好，只要陆九霄在京城，陆百里就不敢乱动。”

听自己大哥这么说，谢道先不免脊背发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慨还好自己命大。

第二日清晨，薄雾未散，沈青岸踏着满地梧桐叶，朝着世子房间而去。

燕无雪睡觉时间很少，沈青岸敲门时，她已经醒了许久。

到了屋内，沈青岸直接了当地问道：“世子，今日我们有什么安排？”

“沈大人，京城之内，谁的嫌疑最大？”

她所问的自然是派刺客刺杀自己，从而导致李铁山落得如此下场之人。

沈青岸不假思索，答道：“左相谢渊，大皇子祁灿灿，这二人嫌隙最大。”

“那咱们今日就去找他们。”

沈青岸面露惊色，上前半步，压低声音道：“世子三思啊，这二人在京城皆是权势滔天，咱们如今恐怕不是对手吧。”

燕无雪缓缓逼近，衣袂带起的风拂过沈青岸的脸庞：“难不成你怕了？”

“世子之令，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好！不过只是咱们二人未免势单力薄，叫上几个暗卫，一起前去。”

沈青岸起身靠近，声音里带着谨慎：“卑职倒是有个主意。昨日赵弘毅虽说不为咱们撑腰，但话里话外是支持咱们追查刺客的。他一个内官肯定不能擅自做决定，所以卑职以为这是皇帝的旨意。”

“然后呢？”

“我们调查便从百官入手，由小至大，逐层递进，这样也不会引人怀疑。”

“别人又怎会任一个外来的世子大张旗鼓地调查。”

“咱们有圣旨。”

说罢，沈青崖又拿出那张宣世子进京的圣旨，在燕无雪眼前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