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一走进院门,耿良翠的骂声戛然而止。
她和蒋万容同时朝着门口望了过来。
耿良翠的眼神里带着不悦和一抹警惕。
而蒋万容,在看清来人时,先是闪过一抹茫然,随即是难以置信的惊喜。
李雪儿看着姥姥那副模样,眼圈红了。
她怯生生地,带着一抹哭腔叫道:
“姥姥。”
李冬生也沉声开口:
“舅母,姥姥。”
耿良翠上下打量着兄妹俩,特别是李冬生牵着的毛驴,眼神变得锐利。
“哟,这是哪阵风把你们俩小贵人给吹来了?”
她阴阳怪气地开口,声音依旧尖刻。
“稀客啊。”
“怎么,家里揭不开锅,来舅舅家打秋风来了?”
她这话一出口,院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蒋万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茫然,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耿良翠的话就像刀子一样飞了过来。
她看着外孙和外孙女,比之前瘦了,衣服也旧了些,她的心里一阵揪痛。
但很快,惊喜瞬间冲散了心里的酸楚。
她顾不得手上的冰冷,忙起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冬生!雪儿!”
“快,快进来!”
她颤巍巍地想上前拉住两个孩子,却被耿良翠挡在了前面。
耿良翠白了她一眼,眼神带着嘲讽。
“你让进就让进?”
“这家里你说了算吗?”
她拔高了声音,仿佛要让全村都听到她的厉害。
李冬生眉间的褶皱更深了些,眼神冷冽。
他看着舅母那副嘴脸,再看看姥姥那副可怜的样子,一股怒火在胸腔里翻腾。
他将李雪儿护在身后,声音沉稳有力。
“舅母就是这样对待长辈的吗?”
耿良翠一听这话,顿时炸毛了。
她冷笑一声,双手叉腰,扯着嗓子就吼了起来。
“我怎么对待长辈轮得到你个小兔崽子来教训?”
“也不看看你们是什么东西,两个拖油瓶!”
“还敢跑到我家里来摆谱!”
“我呸!小贱种!”
她骂得声嘶力竭,什么下三滥的话都蹦了出来。
蒋万容听着,心疼得不得了,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
她连忙上前,拉住耿良翠的胳膊。
“良翠,你这是说的啥话啊!”
“都是一家人,何必呢!”
她一边说,一边用哀求的眼神看向耿良翠。
耿良翠一把甩开她的手,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谁跟他们是一家人!”
“你这老不死的,吃我的喝我的,还胳膊肘往外拐!”
院子里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村里的其他人。
村民们三三两两地聚在院子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窃窃私语声传了过来。
“这不是老蒋家的外孙吗?被骂成啥样了。”
“哎呀,耿良翠虐待她婆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外甥来了不一样被骂?”
李冬生听着四周的议论声,心里的火苗越烧越旺。
他看着饱受摧残的姥姥。
原主记忆里姥姥对他们的好,想到她暗地里的接济。
这么好的一个人,竟然一直在被这样的泼妇搓磨!
他上前一步,挡在姥姥身前,眼神冰冷地看向耿良翠。
而耿良翠根本不觉得丢脸,反而觉得自己有理。
“怎么着?你要是有孝心,就把这老婆子接回家养着去啊!”
“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干活儿不利索!”
“我养不起这个闲人!”
李冬生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上前扶住蒋万容颤抖的身子,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压抑的怒火。
“姥姥,我带你回家。”
他转过头,眼神剜过耿良翠。
“原本我今天是带了粮食回来的。”
“但这些粮食,就算是喂狗也不能给你这种黑心肠的人吃了去!”
“姥姥我们自己养就自己养!”
他说完,拉着蒋万容就往院门外走。
蒋万容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懵,但更多的是感动。
就在这时,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从屋里赶了出来。
“冬生!你这是做什么!”
他快步上前,拉住李冬生。
他的声音带着一抹慌乱和固执。
“不行!这天底下哪里有娘老子去女儿家养老的道理!”
“以后我们一家被村里人戳脊梁骨怎么算?”
蒋万容听到儿子的话,身子一僵,低下了头。
她抹了抹眼泪,拍了拍李冬生的手。
“冬生啊。”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沙哑而无力。
“冬生的心意姥姥领了,但姥姥不能跟你走。”
李冬生知道姥姥的顾虑。
他轻轻拍了拍姥姥微微佝偻的背,安慰她。
“姥姥,您别担心。”
“舅舅一家不孝顺,难道我这个当外孙的,还不能尽孝心吗?”
说完,他转过头,目光锐利,直直射向一旁的张富贵。
这个名义上的舅舅,狼心狗肺!
他前世见过的恶人不少,但对自己亲娘也能如此狠心绝情的,着实不多见。
“你自己没本事,养不起姥姥,就不要霸占着她不放!”
张富贵那双滴溜溜转的三角眼,在李冬生和毛驴背上鼓囊囊的粮袋之间来回逡巡。
贪婪的光芒尽收眼底。
这个软弱的外甥,今天竟敢如此强硬。
那头养得油光水滑的毛驴,还有那沉甸甸的粮袋,无一不在昭示着他们如今的日子并不差。
若是能把这些粮食弄到手。
他眼珠子一转,脸上瞬间堆起了愁苦的表情和委屈。
“唉,冬生啊,你这话可是诛心的。”
“如今这年景,到处都闹饥荒,舅舅是真没本事,委屈你姥姥了。”
“你要是铁了心想接你姥姥过去,也不是不行。”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贪婪的目光再次刮过那两袋粮食。
“但你得把这些粮食留下。”
“就当是赔偿舅舅我因为你姥姥受的这些骂名吧。”
这话一出,围观的村民们再也忍不住了,纷纷炸开了锅。
“张富贵,你还要不要脸!那可是你亲娘!”
“拿自个儿的娘换粮食,你还是不是人啊!”
“为了几袋粮食,连亲娘都能卖,真是丧尽天良!”
张富贵对这些唾骂充耳不闻,他只是挑衅地看着李冬生。
他笃定李冬生舍不得他姥姥受苦。
“怎么着?要么,粮食留下,把人接走。”
“要么,她就得继续留在我这儿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