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板车上的麻袋。
“我可以做主，拿出一百斤粗粮面，再给你们二十斤土豆。”
“这点粮食虽然不多，但也能帮你们渡过眼下最难的几天。”
他看着那些犹豫的眼神，继续说：
“我看各位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有力气。”
“今天你们抢了我们的粮食，吃完了呢？再去抢别人的？”
“那真成土匪了！”
“一旦政府知道了，派剿匪队来，到时候别说粮食，恐怕连家里的老小都保不住！”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
“你们要是真想找出路，不想再挨饿。”
“可以来我们牛头村找我李冬生，我懂点打猎的门道，可以教给你们。”
“是继续当个抢粮的贼，还是想学门手艺堂堂正正活下去，你们自己选。”
那些原本凶神恶煞的蒙面汉子，眼中的疯狂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犹豫。
学打猎？
靠自己本事吃饭？
这听起来，似乎是一条更长远，也更安稳的路。
为首的壮汉沉默了，握着砍刀的手微微松动。
他身后的汉子们也面面相觑，眼神不再那么赤红，多了几分思索。
乔春燕的名字，他们中有些人是听过的。
附近几个村子都知道，牛头村出了个中专生，还是个女娃，留在村里当老师。
文化人说的话，总归是有些分量的。
而且，她刚才那番话，确实说到了他们心坎里。
要不是家里真的揭不开锅，孩子饿得直哭，谁会铤而走险？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凑到为首壮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那壮汉点了点头，又和其他几个人交换了下眼神。
他们一齐将脸上的黑布扯了下来。
十几张面黄肌瘦、带着绝望和疲惫的脸，暴露在阴沉的天光下。
为首的汉子朝着乔春燕和李冬生这边，有些笨拙地拱了拱手。
他的声音依旧嘶哑，但少了之前的凶狠，多了几分羞愧和无奈。
“乔老师，这位大哥。”
“对不住了，俺们是隔壁傅家村的。”
“村里实在断粮了，娃娃们饿直哭，俺们也是没法子，才想出这个馊主意。”
他看向李冬生。
“这位大哥说得对，抢不是长久之计。”
“俺们认栽。”
“大哥你刚才说的话算数不？那一百斤粗粮面和二十斤土豆。”
他搓着手，眼神里带着一抹期盼。
“俺们傅家村，就算是跟你们牛头村借的！”
“等开春了，或者大哥你啥时候教俺们打猎，俺们打了猎物换了钱粮，一定加倍还给你们！”
能化干戈为玉帛，是最好的结果。
李冬生这边，几个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后背不知何时已经被冷汗浸湿。
刚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真是吓死人。
幸亏队长有勇有谋，乔老师也明事理，几句话就把一场可能发生的血拼给化解了。
要是真打起来，就算队长有枪，对方十几个人拼起命来，他们这边肯定也要吃大亏。
乔春燕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只觉得两腿发软，差点站不住。
她感激地看了李冬生一眼。
这个男人，有勇有谋，不是寻常的莽夫。
李冬生点了点头。
“说话算话。”
他转身走到板车旁，示意陈明和赵铁柱。
“卸一袋玉米面下来，再称二十斤土豆给他们。”
陈明和赵铁柱连忙上前，手脚麻利地从车上搬下一麻袋大约一百斤的玉米面，又从另一个装着土豆的袋子里，估摸着数了二十来斤土豆出来。
那为首的汉子，也就是傅杰，看着那实实在在的粮食，眼睛都红了。
他激动地上前，连声道谢。
“谢谢你们！你们真是俺们傅家村的救命恩人！”
他再次拱手，脸上满是感激。
“俺叫傅杰，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大哥海涵！”
李冬生摆了摆手，并不在意。
“不打不相识。”
“大家都是为了家里人能吃口饱饭，可以理解。”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傅杰。
“不过，我有点好奇。”
“傅大哥，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今天会拉着粮食从这里经过的？”
这话问得直接，傅杰的脸色一变，眼神有些闪烁，犹豫要不要说。
旁边那个瘦高个捅了他一下。
傅杰看了看李冬生坦荡磊落的样子，又看了看手中的粮食。
他咬了咬牙，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
“大哥，你是个爽快人，俺也不瞒你。”
“是你们牛头村的人，给俺们通风报信的。”
李冬生瞳孔微微一缩，果然如此。
“谁？”
傅杰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抹鄙夷。
“俺不认识那个人。”
“昨天一大早，他就偷偷摸摸找到俺们村长家里。”
“说你们牛头村弄到了一大批粮食，今天肯定会从这条路回去，让俺们村组织人手，在这里等着，把粮食截下来。”
“他说事成之后，分俺们村一半。”
傅杰顿了顿，回忆着。
“那个人，瞧着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啥好东西。”
“俺们村长开始还不信，后来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带人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俺们等着了。”
四五十岁，贼眉鼠眼，穿得破破烂烂。
这个描述，除了他那个混账爹李二虎，还能有谁？
全村人，除了李二虎那自私自利的一家子，谁不盼着这批救命粮早点运回去？
只有他！
一股冰冷的怒意，夹杂着深深的失望，涌上李冬生的心头。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坏了，这是丧尽天良！
李冬生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眼神冷了几分。
他对着傅杰点了点头。
“多谢傅大哥告知。”
傅杰连忙摆手。
“应该的，应该的。”
“要不是大哥你提醒，俺们差点就真成了土匪，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这粮食俺们先拿回去救急，等学会了打猎，一定尽快还上！”
傅家村的人心里也清楚，见好就收。
人家愿意给粮食已经是仁至义尽，再纠缠下去，惹恼了对方，那杆猎枪可不是吃素的。
傅杰招呼着同村的人，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抬起那袋玉米面，又把土豆装进随身带来的破布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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