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生没有去追他们。
他转过身将供销社主任扶了起来。
“同志，你怎么样？”
赵铁柱也赶紧跑过来，看着主任脸上的伤，有些手足无措。
供销社主任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身上的灰色干部服沾满了尘土和雪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和鼻子都在流血。
他扶了扶被打歪、镜片碎了一只的眼镜，仰起头，试图止住鼻子里的血。
尽管狼狈不堪，他还是朝着李冬生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谢谢你啊，小同志！要不是你，我今天怕是要被打个半死！”
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带着伤痛。
他仔细打量着李冬生的脸，忽然“咦”了一声。
“刚才在交易市场，卖皮子的那个是不是你？”
这主任的记性倒是不错，都伤成这样了，还能认出人来。
李冬生点点头。“是我。”
供销社主任眼睛一亮，脸上露出几分欣赏。
“好小子！身手不错！”
“你那些皮子卖了多少钱？”
李冬生也没隐瞒。“三十五块，加十斤粗粮面和十斤粮票。”
主任听了，赞许地点点头。
“值这个价！你那熊皮确实是好东西。”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扶着墙壁站稳了些。
“小同志，今天你救了我，我得谢谢你。”
“我看你身手不凡，定是个打猎的好手。”
“这样吧，我给你行个方便。”
“皮货我们供销社按规定是不能收的，但以后你们要是打到了多余的野猪，或者兔子、野鸡什么的，只要是肉，都可以直接拿到供销社来找我。”
“我姓钱，钱卫国。”
“我按市价比市场价高一点，给你们换成粮食或者粮票，你看怎么样？”
这可是个意外之喜，以后打到猎物，就不用愁销路了。
李冬生立刻答应下来。“那就多谢钱主任了！”
他看了一眼蒙面人逃走的方向，又问钱卫国。
“钱主任，这些人为什么要打你？”
“光天化日之下，连公职人员都敢下黑手，胆子也太大了。”
钱卫国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无奈。
“唉，现在正闹饥荒啊！”
“有些人吃不上饭，心里有怨气。”
“今天我刚好卡了他们一个不合规矩的条子，他们堵在这里报复我。”
“这种事儿，最近也不少见。”
“不打紧，不打紧，我皮糙肉厚，扛得住。”
他摆摆手，似乎不想多说。
李冬生见状，也不再追问。
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去供销社买东西，再晚点人家就要关门了。
“钱主任，那您多保重，我们还得去供销社买点东西。”
钱卫国点点头。“去吧去吧，赶紧去，快下班了。”
“对了，就说是我让你们来的，让他们给你们挑好的。”
李冬生应了一声，拉着还有些发愣的赵铁柱，快步离开了巷子。
赵铁柱跟在后面，心里还在砰砰直跳。
刚才那场面太吓人了。
幸亏队长身手好，不然他们俩今天也得跟着倒霉。
供销社的门脸不大，但里面却挤满了人，都在抢购着所剩不多的商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有煤油味，有肥皂味，还有各种杂货的味道。
李冬生拉着赵铁柱挤了进去。
柜台里摆着的粮食种类不多，最显眼的就是堆成小山一样的黄色粗粮面。
这玩意儿口感最差，剌嗓子，但胜在便宜，量大，能填饱肚子。
李冬生没犹豫，直接找到负责卖粮的售货员。
那是个戴着套袖的中年妇女，态度有些冷淡。
李冬生拿出钱主任给的名头，又递上六块钱。
“同志，钱主任让我们来的，买一百斤粗粮面。”
售货员一听是钱主任介绍来的，态度果然好了不少。
她麻利地称了一百斤粗粮面，用两个大麻袋装好。
李冬生又指了指旁边筐子里的土豆，又递过去一块钱。。
“再来二十斤土豆。”
这些是买给自家吃的。
接下来是给村里人买的东西。
他拿着剩下的五块钱和从陈明那里分过来的十斤粗粮面，先去了布匹柜台。
“同志，扯十二米棉布，要结实耐磨的。”
“再称十斤棉花。”
花了五块钱，布和棉花到手。
然后他又去了文具柜台。
“两支铅笔，两个写字本。”
花了五毛钱。
最后，他来到杂货柜台，目光落在了角落里几包用油纸包着的东西上。
“同志，那个羊奶粉怎么卖？”
售货员看了他一眼。“一块钱一包，不要票。”
这价格可不便宜。
但村里那两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婴儿，就指着这点奶粉活命了。
李冬生咬咬牙，把剩下的钱都掏了出来。
“给我来五包。”
售货员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收了钱，把五包羊奶粉递给了他。
这五包羊奶粉，花光了那二十块钱里剩下的所有钱。
买完所有东西，李冬生和赵铁柱两人身上挂满了大包小包。
两人背着、抱着，艰难地往镇东头的国营饭店走去。
等他们气喘吁吁地赶到国营饭店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饭店里亮着昏黄的灯光，飘出饭菜的香味，虽然大多是粗粮的味道，但在这寒冷的冬夜里，依旧诱人。
陈明和孙大勇早就到了，正围着一张桌子坐着，旁边堆着好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王小虎也在，正眼巴巴地看着桌子。
看到李冬生和赵铁柱进来，陈明赶紧起身迎了上来。
“队长，铁柱哥，你们可算来了！”
“快看！咱们换了多少粮食！”
陈明兴奋地指着地上的麻袋。
李冬生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看了看。
好家伙！
足足四大麻袋粗粮面，还有一大袋土豆！
“换了多少？”
陈明伸出四个手指头，又比划了一下。
“四百斤粗粮面！还有一百斤土豆！”
“那十五块钱和十斤粮票，全换成这个了！”
孙大勇也在旁边憨厚地笑着。
“粮站的人说，现在就这个最划算，能吃饱！”
李冬生点点头，陈明他们干得不错。
就在这时，乔春燕裹着一身寒气，小跑着赶了回来。
她的小脸冻得通红，眼神里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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