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东将刘博皓的官印摔在青石板上,震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辰时三刻开城门,让州府的人看仔细了——这归雄县的贪官是如何自己爬出去的!”
沈砚之攥紧手中惊堂木:“你呀,你这是公然反叛!“
“不,我这是做大道之事!“
李向东抓起供桌上的朱砂笔,在县志扉页划出红色痕,“归雄县三百户的存粮,够州府衙役吃三天。“
随后,李向东与沈砚之来到了粮仓当中,他猛地踹开粮仓大门,里面霉变的苞米里掺着碎石,民兵们正用柴刀将砂石刮进陶罐。
沈砚之见状,不由得感慨:“苦日子过来的人,想出来的法子也都与众不同。”
李向东听得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些都是最可爱的人,所以我说,欺压他们的狗官,全都该死。”
……
经过仔细的斟酌后,刘博皓还是被放了,他骑着宝马撒着欢跑了!
李向东也懒得理会,带人拆了县衙门前的贞节牌坊。
青石板裂成三瓣,露出底下埋着的十口铁箱,民兵们连夜从乱葬岗挖出来的,竟然都是官仓余粮。
“主簿大人。“
李向东将一同藏起来的银票倒在石阶上,“这些吃人的账本,劳烦您捎去州府。”
沈砚之弯腰拾起张,银票背面用炭笔画着归雄县地形图,每条山沟都标着藏粮点。
如此看来,也难怪李向东会对如今的朝廷心寒!
“先分粮。”
李向东拍了拍粮仓大门,不一会,三百户妇孺挤在霉变的苞米堆前。
他抓起把升斗,当众将砂石倒在地上,“从今往后,归雄县粮仓每斗粮都要过三道筛——民兵验砂,里正查数,主簿盖印。”
次日清晨,归雄县三百户人家第一次同时升起炊烟。
沈砚之站在城楼上,望着山道上涌来的流民——他们背着破棉被,牵着瘦驴,像归巢的蚁群扑向新刻的“义仓”木牌。
“他们在赌命。”
李向东往弓箭上缠麻绳,“赌州府不会派兵,赌明年开春能见着青苗。”
沈砚之望着城外渐远的烟尘。
他数了数新制的军械,三百把削尖的枣木枪头,五十张鹿皮蒙的盾牌,还有二十架用祠堂门板改造的滚木。
这些本该镇压饥民的器械,此刻正被铁匠们打磨得锃亮。
“主簿大人请看。”
李向东将新制水车架在祠堂后的臭水沟上,“这玩意儿转起来,能浇三分薄田。”
他又随便踢开脚边的碎瓦,露出底下埋着的官银,“至于开荒的种子,就从这些脏钱里出。“
转眼便到了黄昏,州府斥候的箭矢钉在城门上。
沈砚之正在誊抄新县志,朱砂笔尖悬在“仁政“二字上方。
城外传来号角声,沈砚之闻声赶去,就见到李向东正带人往护城河里填滚木。
“当官的来了
李向东将火把插进雪地,青烟在暮色中扭曲成狼首图腾,“告诉兄弟们,把存粮都放好了,州府的狗饿了自然就跑了。”
沈砚之摇头苦叹。
他望着李向东在城垛间穿梭的身影,忽然觉得,李向东的做法虽然有些过激,但是,却并没有错。
此刻,李向东正在给民兵分发枣木枪头。
三百条汉子握着简陋的武器跪在雪地里,呼出的白气凝成霜花。
沈砚之数了数粮仓里的存粮,粗麻布口袋上还沾着刘博皓带来的衙役的血渍。
“东子哥。“
柱子往护城河里扔滚木,“有流民问,咱们民兵队还收不收人?“
李向东将刻着狼首的令旗插进冻土:“告诉他们,只要是有胆量的,尽管来!“
他突然抽出腰间的柴刀,刀刃贴着石狮子的鬃毛削去。
“明日辰时。“
他的眼神扫过一双双渴望的眼睛,“让兄弟们挨家挨户发铜钱,就说这是贪官的买路钱。”
城外的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李向东又带人在城墙上架设鹿角拒马,三百根削尖的树杈在暮色里泛着寒光。
他忽然发现那些拒马缝隙里,塞满了带刺的蒺藜,正是刘博皓衙役鞭打饥民用的刑具。
“他们来便来。”
李向东将火把插进箭垛,青烟裹着焦油味升腾,“让州府看看,归雄县,现在已经不再归他们管了!”
子时的梆子声从邻村县里传来,沈砚之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李向东一直没有休息,正带人在城隍庙前挖陷阱,三百张鹿皮盾牌整齐码放在坑底,每张盾牌背面都刻着“李“字暗纹。
如今,这归雄县谁说了算,不言而喻!
“东子哥。“
顺子往陷阱里填碎石,“又有流民问能不能分到荒地?“
李向东将刻刀插进树桩:“告诉他们,开春每人能耕三亩薄田。“
他突然踢开脚边的陶罐,昨日分发的救济粮渣引来成一只肥胖的老鼠,“他娘的,什么世道,归雄县官仓的耗子都比老百姓过得好。“
几日时光眨眼就过去了,这一天,州府兵马压境。
李向东站在城楼上,望着山道上蜿蜒的旌旗。
沈砚之正在誊抄新县志,朱砂笔尖悬在“仁政“二字上方,笔杆上还沾着昨夜刻木牌用的松烟墨。
只有如此,才能让他心里安静一些。
“主簿大人。”
李向东将弓箭搭在城垛上,“等州府的狗啃完咸鱼干,劳烦您带百姓去后山一趟,那里有刘博皓埋的十口铁箱。”
“好……”
沈砚之望着城外渐近的烟尘。他数了数城墙上的鹿角拒马,
三百根削尖的树杈上缠着蒺藜,每根拒马根部都埋着浸油的麻绳。这些本该镇压饥民的器械,此刻正泛着桐油的光泽。
当第一支箭矢射中鹿角拒马时,李向东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城内,三百户妇孺捧着陶碗,粥里的咸腥味混着草药香,在寒风里凝成白雾。
城外,却是一片肃杀景象!
沈砚之听见城头传来狼嚎般的号令,不由得皱起眉头。
“主簿大人请看。”
李向东大手一挥,令人将滚木推下城墙,三百斤重的枣木撞得州府兵马人仰马翻,“这叫以逸待劳!”
沈砚之望着滚木缝隙里露出的蒺藜,忽然想起李向东说的话:“官老爷们最怕的不是刀枪,是饿疯了的百姓。”
此刻城外的惨叫声中,果然混杂着此起彼伏的啃噬声!
那些州府兵马正在抢夺流民抛下的发霉饼子。
饿肚子的时候,人跟人都没什么区别。
打,肯定是打不进来。
李向东心里稳当,也就不再理睬这种小规模的争执。
因为接下来,大战才要开始!
暮色四合时,他在祠堂空地架起九口大铁锅。
三百户人家第一次同时升起炊烟,粗陶碗碰撞的声响不断。
沈砚之心乱如麻,习惯性去数了数新制的军械。
三百把削尖的枣木枪头,五十张鹿皮蒙的盾牌,还有二十架用祠堂门板改造的滚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