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东眯着眼睛,自带着一股子阴气,冷冷地说道:“这些畜牲,跟山里的狼群没什么区别,毒害甚至更大,杀了倒也干净。”
柱子挠了挠头,十分费力地说道:“谈何容易,山里的匪徒只怕比县衙的官兵还多,如果团结起来,就是一支军队,咱们护山小队这几个人,哪能是对手?”
“乌合之众,难登大雅之堂,这样的一群畜牲,怎么会团结起来?”
李向东轻蔑地摇了摇头,说道:“不过,田文虎的事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如果有人勾结起山里的土匪,还是很凶险的。”
“明日我去县里一趟,见一见沈砚之大人,你们两个在家好生待着,时刻打起精神。”
柱子和顺子虽然有些疑惑,不过,这段时间倒也已经习惯了李向东发号施令。
反正李向东从来没有错过,他们知不知道内幕也就无关紧要了。
李向东也有自己的想法,虽说护山小队有先斩后奏的权力,但是,一些事还是要跟沈砚之说清楚为好。
……
次日,晨雾裹着细雪,把县衙门前的青石台阶染成灰白。
李向东摘下沾满冰碴的斗笠,下巴上结痂的刀疤在寒风里发亮,他抬手轻轻地叩着门。
“沈主簿!”
李向东故意拖长音,“再不开门,我可要拿你腌的咸菜下酒了。”
门栓滑动声音响起,还混着咳嗽传来:“李兄!哈哈!听声音就知道是你!”
门帘一掀,穿灰布棉袍的年轻人探出头来,鼻尖冻得通红,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啃完的窝头。
沈砚之的粥铺藏在县衙西跨院。
三张榆木桌擦得能照人,墙角摞着十几个陶瓮,瓮口封着写“赈灾“的黄纸。
李向东一屁股坐下,抓起笊篱捞锅里的粥:“我说沈大主簿,你这赈灾粥里掺的糠也太多了吧?”
“官仓里就剩这个数。”
沈砚之往他碗里添了勺热粥,手腕上的旧伤疤在晨光里泛红,“上月拨来的五十石糙米,都让里正换成观音土了”
李向东呛了口粥,抹着嘴笑:“怪不得你小子最近瘦得跟猴似的”
他忽然压低声音,“城南米铺的王瘸子带着伙计跪在县衙门口,说你当街铡了他七叔公。”
“七叔公私藏军械,按律当斩。”
沈砚之往粥碗里撒了把粗盐,“倒是王瘸子私贩官盐的事...”
“打住!”
李向东用筷子敲碗沿,“不该我听的我一句都不听。”
他抓起块咸菜咬得嘎嘣响,“说正事,我准备把以后抓到的土匪...”
“要动真格的?”
沈砚之突然凑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听说你今早把黑风寨二当家吊在城门上,肠子拖了三丈长?”
李向东被粥呛得直咳嗽,顺手抄起陶碗喝凉水:“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我有那么残忍吗?”
他抹了把嘴,“不过,往后逮着的土匪,我打算都按劫掠罪论处。”
沈砚之突然掏出个小瓷瓶:“接着。”
李向东接住一看,竟是瓶金疮药。
沈砚之说道:“城南刘铁匠家小子被土匪砍了胳膊,这是最后半瓶……做事,还是别太残忍了。”
“你这是要我手软?”
李向东拧开瓶盖嗅了嗅,“这味儿不对啊...”
“掺了曼陀罗汁。”
沈砚之突然变戏法似的摸出个油纸包,“别琢磨那些了,我偷藏的炸年糕饼子,你尝尝!”
见李向东迟疑,他直接往李向东碗里倒了满勺,“别废话,吃完赶紧说正事。”
李向东被辣得直吸气,忽然正色道:“往后抓到的土匪,要剐要杀随我便,我听说那帮孙子把孕妇肚子剖了取银锁,这种畜生留着也是祸害。”
沈砚之的手顿了顿,瓷勺在碗沿敲出清脆声响:“前日刑房老赵说,你当街斩首时...刀法比刽子手还利落?”
“那算啥。”
李向东抓起把咸菜塞嘴里.他忽然笑出声,“人不狠,站不稳,尤其在这种人吃人的时候!”
窗外的雪粒子扑簌簌打在瓦片上。
沈砚之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
“以后押送粮食的车队要过鹰嘴崖。”
李向东掏出张泛黄的舆图,指尖划过标注红圈的山坳,“沈砚之,你给我备二十口铡刀。”
“铡刀。”沈砚之突然跳起来,官袍下摆扫翻粥碗,“你要学那李襄公用仁义之师?”
“屁的仁义!”
李向东抓起块咸菜就着凉水往下咽,“昨儿审问时,有个土匪头子咧着嘴笑,说咱们护山队都是傻子...”
他忽然抽出腰间柴刀拍在桌上,震得陶瓮微微颤动,“老子要把他们的眼珠子剜下来,挂在匪窝门口当灯笼!”
沈砚之愣怔片刻,突然抄起油纸包砸过去:“吃你的饼子吧!”
李向东边嚼边含糊道:“省着点用,过了年...”
话音戛然而止。两人同时看向窗外,十几个饥民正扒着县衙院墙,枯瘦的手指在雪地上抓出白痕。
“把后厨的腌菜缸搬出来。”
沈砚之突然扯下官袍系带,“再让伙夫煮锅姜汤。”
他转头时,眼睛里似乎烧着火,“告诉里正,开仓放粮!”
李向东按住他肩膀:“你不要命了?户部拨得五千两白银...”
“五百两够买三百石糙米。“沈砚之已经翻出钥匙串。”
剩下的四千五百两...”他忽然诡笑,“我可有法子让它变五万两。”
晨钟撞破雪幕时,两人蹲在粥铺后院。
沈砚之往陶罐里倒了半碗金粉,金屑遇热腾起青烟:“这是刑房老赵私藏的...”
他猛地扣上盖子,“明日押送的时候,让他们把金粉掺在赈灾粮里。”
“你这是贪污啊!”
李向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贪污个屁!”
沈砚之突然大笑,“这是给土匪设的局。”
他蘸着金粉在墙上画示意图,“让护山队扮作运粮队,把金粉撒在必经之路...”
“厉害!抢土匪这事,还真没敢想!”
李向东望着远处城墙上的告示,突然咧嘴笑了!
那告示上的“严惩匪患“四字,被朱砂描得如同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