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阴山的初雪来得猝不及防，鹅毛般的雪花铺天盖地，将山羊要塞的女墙染成一片银白。凛冽的寒风卷着雪粒拍打在烽火台的毡帐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梁安裹着狐裘坐在案前，手中的狼毫在羊皮纸上沙沙作响，正绘制着匈奴大营的布防图。忽然，他抬起头，目光透过毡帐的缝隙，望向远处匈奴大营的方向，只见三骑黑马踏雪而来，领头骑士手中高举着缠着狼尾的青铜令箭，在风雪中格外显眼。

“主帅，匈奴左贤王帐下大巫祝求见。”张良掀开毡帘，冷风夹着雪花灌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警惕，“此人是老单于的肱骨之臣，与吉尔诺素来不和。”

梁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放下手中的笔，沉声说道：“请他进来。”

片刻之后，夜幕低垂，星辉点点，一位年逾六旬的老者，在数位身披铁甲、手持长矛的卫兵簇拥下，缓缓步入那座雄浑壮阔的毡帐之中。老者步伐稳健，尽管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但那双眼睛依旧闪烁着智慧与坚毅的光芒。他身着一件由上等鹿皮精心缝制的袍子，那袍子上绣着褪色的日月纹，仿佛诉说着古老而神秘的传说。日月交辉，寓意着光明与希望，即便岁月流转，那份信仰与力量依旧不减分毫。腰间，一串由各种兽骨与晶莹剔透的玛瑙精心串联而成的护身符轻轻摇晃，每一块骨头都承载着一段过往，每一颗玛瑙都闪烁着庇护的光芒，这正是匈奴部落中人人敬仰、德高望重的“月氏巫祝”——呼衍丹。

呼衍丹踏入帐内的那一刻，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空气中涌动，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他的目光如炬，扫视了一圈后，最终停留在了坐在主位上的梁安身上。梁安，这位汉朝的将领，身着银甲，面容刚毅，眉宇间透露出不容小觑的威严。呼衍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随即，他缓缓弯下腰，以一个标准的匈奴礼节向梁安致敬。

“梁将军，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呼衍丹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虽然汉语中带着浓重的匈奴口音，但每一个字都吐字清晰，字正腔圆，显示出他对于汉语的熟练掌握。他的话语中，既有对梁安的尊重，又透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我此次不辞辛劳，远道而来，并非为了个人的荣辱，而是为了我们两族共同的未来，为了我们部族的存亡。”

随着呼衍丹的话语落下，整个毡帐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烛火摇曳，映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映照出他们复杂多变的表情。梁安的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他深知，这位月氏巫祝的到来，绝非偶然，背后必然隐藏着关乎两国、两族命运的重大秘密。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较量，或许就在这一刻悄然拉开序幕，而呼衍丹的到来，正是这场较量中最为关键的一环，让人不禁心跳加速，期待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

梁安接过羊皮纸，展开一看，上面是匈奴的文字，落款处盖着一个狼头印。他虽然对匈奴文字并不精通，但从张良紧张的神情中，也能猜到这绝非普通文书。

“这是吉尔诺私自调兵的手令。”呼衍丹见梁安面露疑惑，解释道，“他违背祖训，擅自出兵十万，如今粮草断绝，却想让整个匈奴为他的野心陪葬。”

羊皮纸上的狼毫字迹还未干透，梁安扫过上面的内容，心中暗喜，这正是分化匈奴的绝佳机会。他不动声色地将手令收入袖中，命人端来热酒：“老巫祝冒雪前来，想必不只是递手令这么简单吧？”

呼衍丹捧着陶盏，手微微发颤，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内心的激动：“吉尔诺若胜，必借军功血洗异己；若败，必将罪责推给左贤王部。我们左贤王部世代居住在阴山脚下，如今草场遭了白灾，牧民们缺衣少食，实在经不起战火的摧残。我等愿与汉人议和，只求将军放我部牧民一条生路。”

梁安看着呼衍丹眼中的哀求，心中暗自盘算。他知道，匈奴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吉尔诺的激进政策早已引起其他部落的不满。如今借这个机会，不仅能分化匈奴，还能削弱吉尔诺的势力。他忽然轻笑一声，从案头抽出一张绘着匈奴部落分布的牛皮地图，铺在桌上：“听说老单于分给吉尔诺的草场，今年遭了白灾？”他指尖划过地图上的阴影区域，“若我帮左贤王部拿到河套水草丰美的牧场，巫祝可愿帮我散布一个消息？”

呼衍丹盯着地图上的河套地区，眼中闪过一丝渴望。河套地区水草丰美，是牧民梦寐以求的牧场。他点头说道：“将军但说无妨，只要能让左贤王部的牧民存活下去，我等定当全力配合。”

梁安沉吟片刻，说道：“我需要你帮我散布消息，就说吉尔诺私扣单于庭十万石赈济粮，却让左贤王部的牧民冻死在阴山脚下。”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消息传开后，吉尔诺的大营必然会陷入混乱，牧民们会要求查看粮草储备，到时候他的粮草短缺问题就会暴露无遗。”

呼衍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梁安对匈奴内部的情况如此了解。他郑重地点头：“好，我这就派人去各部落散布消息。”

三日后，匈奴各部落的信使都收到了刻在桦树皮上的“密信”。消息如野火般蔓延，吉尔诺的中军帐外，每天都有牧民跪地请愿，要求查看粮草储备。吉尔诺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威信一点点崩塌。

与此同时，王金龙带着小队在清理张大帅旧部时，意外从马厩夹层中发现了一叠羊皮密信。借着油灯昏黄的光，他辨认出上面的汉匈双语：“每年中秋，山城守军会将三成军粮运至黑水河畔，换取匈奴的战马……”

“奶奶的，这老匹夫果然通敌！”王金龙拍案而起，密信上的落款日期，正是故城沦陷前的关键时期。他连夜将密信送到梁安手中，却见主帅盯着信上的朱砂印章，嘴角勾起冷笑——那正是山城太守府的官印。

雪夜渐深，梁安坐在案前，看着面前的两叠证据：一边是匈奴内斗的导火索，一边是张大帅通敌的铁证。他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反间计”案例，提笔在羊皮纸上写下：“吉尔诺欲娶月氏公主，借汉人之力削弱左贤王”，然后交给呼衍丹的信使。他知道，这简单的一句话，足以让匈奴贵族们猜忌丛生，为接下来的行动争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