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作死的孽障!还敢回来?"
陈景舟刚跨进院门,他爷陈阳山的拐杖就劈头盖脸砸过来。七十岁的老头子瞪着浑浊的眼睛大声吼道:"钱家的马车从路上过,连狗都知道夹着尾巴躲,你倒好,敢去捋虎须?"
"又怎么了这是?"陈景舟皱眉避开拐杖,后腰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怎么了?"陈远南从他院里钻出来,尖着嗓子道:"你得罪钱家的事情都传遍了,人家是太后亲娘舅,跺跺脚这大乾都晃三晃,你一个穷书生拿什么碰?"
"可不是!"陈远北跟着帮腔,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饼子,"你被关大牢时,全族老少都跟着你担惊受怕,真是扫把星!"
陈景舟咬咬牙没吭声,低头往屋里走。正屋门槛上,母亲柳茹雪正坐着择菜,看见他的瞬间,手里的豆角"扑簌簌"掉了一地。
"狗儿......"她慌忙站起来,围裙上沾着新鲜的泥点子,"你可算回来了,娘这半个月天天去土地庙烧香......"
"娘,我没事。"陈景舟忙扶住母亲单薄的肩膀,触到她肩胛骨硌得手疼。母亲鬓角的白发比上次分别的又多了,像是落了层未化的霜。
柳茹雪却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指尖凉得像冰:"听说钱家的管家昨儿来村里,特意打听起你的名字......狗儿啊,这样的人家,咱们惹不起啊。"
"你还真敢回来?"院外传来一声冷笑。陈景峰摇着把纸扇晃进来。
他斜睨着陈景舟,扇骨敲得掌心"啪啪"响:"你真以为读两本破书就能翻天?钱家掌管着全国粮仓,手里握着大军,连皇帝陛下见了太后都得矮半截,你拿什么斗?"
"我的事不用你管。"陈景舟冷着脸怼回去。
"我不管?"陈景峰突然提高嗓门,"族长说了,再敢给族里惹麻烦,就连你爹一同逐出祠堂!到时候你娘老了连口饭都吃不上,你就等着遭报应吧!"
"够了!"柳茹雪突然尖叫一声,菜篮子摔在地上,豆角滚得满院都是:"你少说两句吧!狗儿刚从牢里出来,身上的伤还没好......"
陈景舟看着母亲蹲在地上捡菜,银发在风里飘得凌乱,喉咙像塞了团浸水的棉絮。
他弯腰帮母亲把豆角捡回篮子,触到她粗糙的手指——这双手曾在寒冬里给他缝补衣裳,在灶台前煮出热乎的粥。
"进屋吧,娘,不用理会他们……"他轻声说:"我给你和二丫带了城里的桂花糕。"
……
入夜。
陈景舟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盯着天上的月亮发呆。那月亮像块缺了角的银锭,歪歪扭扭挂在枣树上,正如他千疮百孔的处境。
钱家的势力像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狗儿,还不睡?"柳茹雪端着一碗热汤出来:"趁热喝,补补身子。"
汤里飘着几片肉,是家里那只老母鸡。陈景舟接过碗,喉咙发紧:"娘,你喝吧,我不饿。"
柳茹雪叹着气在他身边坐下:"你爷他们话说得难听,可都是实话,钱家......"她突然压低声音,"连村长都劝我,让你别再硬碰硬。"
陈景舟握着汤碗的手紧了紧,轻声说道:“娘,您别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但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柳茹雪抹了抹眼泪,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心中既心疼又无奈。
她知道陈景舟的性子,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只能轻声说道:“狗儿,娘知道你是为了大家好,但你也要小心啊。钱家可不是好惹的,娘怕你……”
“娘,您放心。”陈景舟打断了母亲的话,语气坚定而温柔:“我一定会小心行事的。”
“好,娘相信你。”
陈景舟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他知道,要想复仇,必须智取,不能硬拼。钱家的势力太过庞大,他必须先积累自己的力量,才能与之抗衡。
“娘,孩儿要先去参加科举。”陈景舟坚定的说道:“只有进入官场,才能有更多的话语权,才能找到对付钱家的机会。”
柳茹雪听到这话,心中一惊。她知道科举的艰难,但想到儿子的处境,也只能点头说道:“娘支持你,只要你能平安就好。”
陈景舟微微一笑,心中已经有了长远的规划。他打算先考取秀才,然后到偏远地区担任县令,从基层开始积累人脉和势力,他知道,只有有了自己的势力,才能与钱家抗衡。
接下来的日子,陈景舟在家养伤时,明显感受到村里气氛的异样。
邻居们远远见他就交头接耳,眼神里满是戒备。
有人指着他背影嘀咕:"愣头青一个,钱家是他能惹的?这下好了,牢饭没吃够还敢回来。"
另一个压低声音附和:"前街王大爷看见钱府的马车在村口停过,保不齐哪天就来抓人......"
这些话如芒刺在背,却也让陈景舟更清醒。
他理解村民的恐惧——在钱家权势碾压下,小人物的"明哲保身"不过是生存本能。
于是他每日闭门养伤,只在深夜点起油灯,借着微弱光亮撰写《斗破苍穹》新的篇章。好在张良大人释放他时当众承诺彻查,王家书坊暂时没了动静,书稿得以顺利印刷。
半个月后,陈景舟的伤基本痊愈,收拾书稿准备返回青竹书院。
临行前母亲柳茹雪往他包袱里塞了六个煮鸡蛋,反复叮嘱:"在书院别跟人起争执,钱家的事...咱慢慢来。"
他攥着母亲布满老茧的手轻声道:“娘,别为了我担心,你和二丫自己保重。”
陈景舟背上书箱,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出院门。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微风拂过,带着一丝凉意。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座低矮的土坯房,母亲柳茹雪正站在门口,目送着他,眼神里满是牵挂和不舍。“娘,您回去吧。”陈景舟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柳茹雪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她知道,儿子这一去,又不知道会面对怎样的风雨,但她也明白,儿子已经做出了选择,而她能做的,只有支持他。
青竹书院。
陈景舟刚跨进二门,陆夫子的书童就迎上来:"陈公子,夫子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