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了……”
陈景舟还来不及多问，就见一个蓄着山羊胡的夫子缓步走进学堂：“今日讲《孟子》。”
……
与此同时，陈景舟进青竹书院念书的消息很快传回陈家村。
老槐树底下，几个婆娘凑在一起，一边纳鞋底一边咋舌：“听说了吗？狗儿进了青竹书院念书了。”
“是啊，听说那青竹书院，可是连县太爷家少爷都得托关系才能进的地儿……”
“这么说，这狗儿是真有两下子了。”
二虎子蹲在树根底下啃着窝头，含糊不清地嚷嚷：“早说了景舟哥是文曲星转世，你们看我说对了吧！”
天擦黑时，陈景舟散学刚走进家院门，王大爷拎了几个鸡蛋迎上来，满脸堆笑：“狗儿回来了，这是今早捡的新鲜鸡蛋，给你补补……”，一旁的张婶也赶紧塞来几张新麦饼，热情地说：“来，狗娃你尝尝！这可是刚烤的，热乎着呢！”
就连平日里趾高气扬的里正，此刻也堆满了笑意的说道：“下月祭田，劳烦陈兄弟写篇祭文，村里上下都指望你这大才子呢！”
王婶子拽着自家小子往陈景舟身边凑：“快叫叔，将来你也要跟着他学本事！”
陈家院子里，陈景峰正趴在窗台上偷听，越听脸色越黑。“砰”的一声，手里的《三字经》摔在地上：“什么状元郎，什么大才子，不就读个青竹书院，瞎嚷嚷什么！”
陈阳山正吧嗒着旱烟袋，听着邻里的议论，烟袋锅子敲得石墩子当当响：“什么文曲星？还不是靠陈家祖先庇佑！”
刘氏见状猛地冲出来，尖着嗓子喊道：“就是，沾了我们陈家的光，以前要不是我家老陈给了半袋粟米养着，他能活到现在？”
柳茹雪见陈阳山和刘氏又来找茬，语气淡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娘，您记错了，当年是我用山货换的粟米，账册还在呢……”
围观村民们听了，纷纷议论起来：“他们老两口子还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
“是啊，从前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现在又来邀功……”
陈景舟并没有过多搭理，只是客气地应付了村民几句，便转身走进了屋子。
入夜，陈景舟在油灯下整理书院发的《春秋左传》，二丫抱着破布娃娃推门进来，衣兜里掉出把野枣：“哥，这是村口王婶给的，她说等你中状元了要给她孙子写毛笔字。”
二丫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的，又往他手里塞了块烤红薯：“这是娘偷偷在灶膛里煨的，怕被爷他们看见，你快吃吧！”
陈景舟伸手捏了捏二丫的小脸蛋：“二丫吃吧，哥吃饱了。”
“谢谢哥……”二丫拿着烤红薯一蹦一跳的出去了。
陈景舟靠在吱呀作响的木床上，指尖摩挲着《春秋左传》书页。
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土墙上，忽明忽暗间，前世在北大图书馆啃《史记》的记忆突然翻涌——那时他总嫌古籍校注繁琐，现在看来，真是弥足珍贵。
“八股文破题要‘代圣贤立言’？”他勾唇一笑，指尖敲了敲太阳穴，“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我能倒背如流，怕什么‘代圣人说话’？”
他忽然想起白天周茂才扒着他耳朵说的话：“我家山货行收晒干的菌子，都按大小分三档称，最大的能多换半文钱呢！”
“分档……品控……”他喃喃自语，忽然坐直身子。案头的油灯“噗”地爆了个灯花，映得他眼中精光骤闪。
后世电商玩烂的“标准化分级”，放在古代山货行里，不就是独家商机？若能让二虎子带着小子按菌子大小、色泽、干湿度分类晾晒，再和周记山货行谈分级收购”，利润至少能翻一倍。
到时候，就不担心娘和小妹饿肚子了。
陈景舟想到这，决定明天就和二虎子商量后就这样办，正准备吹灯歇下。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狠狠砸在墙上。
陈景舟披着外套，朝窗外一看，就听陈景峰的爹扯着嗓子喊：“景峰，头上悬的绳子再勒紧点！当年你祖爷爷考秀才时，就是这样念书的……”
“爹，疼……”陈景峰的哭腔传来：“这《孝经》孩儿已经背了两章了……”
“接着背！”陈远东“梆梆”敲着烟袋锅。
“你看那狗娃子蹦跶的，不就是靠读了两本破书？你给我把《孝经》背熟，明早要是第三章还背不出来，老子拿荆条抽你！”
陈景舟只觉得好笑，没有理会，吹灭油灯歇下。
翌日清晨，陈景舟就着井水擦了把脸，推门见二虎子和几个小子扛着竹筐蹲在院角，筐里的菌子按大小码得整整齐齐。
“景舟哥，咱们几个鸡叫头遍的时候就起来了，采了这么多菌子，准备今天上城里卖了去。”二虎子黑黢黢的脸笑出两排白牙，袖口还沾着在山上蹭的草屑。
“好的，虎子，咱们把它搬上牛车。”陈景舟交待道。
这时柳茹雪端着几个热气腾腾的馒头走了出来：“狗儿，垫垫肚子再走。”
她往二虎子等人手里也塞了馒头，又从围裙里掏出个油纸包：“狗儿，这是娘昨天在山上采的野果子，路上渴了就拿出来吃。”
“好的，娘你别担心。”
两人踩着露水赶到周记山货行，周茂才正趴在柜台上啃糖糕，看到陈景舟进来，连忙高兴的喊道：“陈兄，你来了！”
“爹……快过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新同窗陈景舟，他手上有山货！”
话音刚落，周老板撩开布帘走了出来，看着眼前的几筐菌子：“哟，小伙子，你这菌子不错，大的有碗口那么大，小的也有手指那么粗，连蒂头都修得齐整……”
二虎子听后，嘴角都忍不住的上扬起来：“稳了，稳了，可以卖个好价钱了！”
周老板拿出账本翻了翻说道：“往常山货行收菌子，统货给十八文一斤，你这分级的嘛……大菌子给二十三文，中号二十，小的也给十八！”
“多谢周老板抬爱。”
二虎子攥着钱袋——同样的菌子，比往日多赚了近二十文！
周老板又往陈景舟手里塞了包桂圆干：“茂才说你们在书院同席，往后你有好的山货，还送到这里来。”
他压低声音补了句：“别学那些滑头，往笋干里掺沙子，往木耳里喷水——你这实在劲儿，叔看着就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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